天黑透的時候,倒比黃昏時清亮了些。
月亮從樹縫裡鑽出來,灑下一地碎銀,星星也多了起來,密密麻麻鋪滿天,連銀河的輪廓都隱約可見。
宋惜堯仰著頭看,脖子都酸了。
山裡的星空和城裡不一樣,城裡的星是稀稀拉拉的,像被遺忘的碎鑽。
山裡的星是熱鬨的,擠擠挨挨的,像在開一場盛大的宴會。
“你看那邊!”
她拽了拽蕭朔的袖子,聲音裡帶著驚喜,手指指向東北方的天空:“獵戶座!”
蕭朔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四顆亮星組成個不規則的四邊形。
中間斜斜排著三顆星,像獵人腰間的腰帶,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還真清楚。”
他感歎道:“比天文館的模型還清楚。”
“小時候我爸說,看到獵戶座,就離回家不遠了。”
宋惜堯的聲音輕輕的,帶著點晚風的清冽。
她往蕭朔身邊靠了靠,肩膀貼著他的胳膊,能感覺到他毛衣下溫熱的體溫。
蕭朔轉過頭,月光剛好落在她臉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像把小扇子。
“那現在呢?”
他輕聲問,手指輕輕蹭過她的手背:“看到獵戶座,還覺得離家近嗎?”
宋惜堯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盛著月光,也盛著她的影子。
她笑了,踮起腳尖,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頸窩。
“以前覺得家是個地方。”
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點布料摩擦的沙沙聲:“有沙發,有廚房,有我晾在陽台的裙子。”
蕭朔的手臂收緊,把她抱得更緊些。
山風穿過樹林,帶來鬆針的清香,頭頂的獵戶座靜靜懸著。
“那現在呢?”
他又問了一遍,聲音低低的,怕驚擾了這山裡的夜。
“現在覺得。”
宋惜堯抬起頭,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蕭朔的喉結動了動,忽然低下頭吻她。
他的吻很輕,像羽毛落在唇上,帶著點山風的清冽,又帶著他獨有的暖意。
宋惜堯閉上眼睛,睫毛在他臉頰上輕輕顫,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軟得發疼。
遠處的林子裡傳來幾聲鳥叫,近處是彼此漸漸變快的心跳。
吻到後來,他抵著她的額頭喘著氣,鼻尖相抵,呼吸交纏。
“我也是。”
他的聲音帶著點沙啞:“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兩人就那樣抱著站了會兒,誰都沒說話。
“走吧。”
蕭朔鬆開她,牽起她的手:“再不走,晚上該真要在山裡喂蚊子了。”
宋惜堯跟著他往前走,走了沒幾步,腳踝忽然傳來一陣酸脹。
早上穿的運動鞋有點磨腳,走了大半天,早就磨出了紅印。
她悄悄放慢腳步,不想讓他看出來,他今天也沒少走路,襯衫後背都汗濕了。
可沒走幾步,蕭朔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