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袁三海隱匿資產和與佐藤分潤事宜後,龍二揉了揉略顯疲憊的眉心,對阿豹說道:“阿豹,彆動隊那邊剛接手,千頭萬緒,人心不穩,需要得力的人坐鎮。”
“彆動隊是日本人允許的武裝力量,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從明天起,你就常駐那邊,務必在最短時間內,把它給我牢牢攥在手裡,梳理清楚,變成咱們真正能如臂指使的力量。”
阿豹立刻躬身應道:“是,二爺!您放心,阿豹明白輕重。一定把彆動隊整頓得鐵板一塊,絕不給您丟臉,也絕不讓外人鑽了空子!”他深知此任重大,不僅關乎財路,更關乎二爺未來的安全和大計。
龍二點點頭,對阿豹的能力他是放心的。“去吧,需要什麼,直接跟阿虎說,或者讓書文協調。遇到難纏的角色,該用重典時不必手軟。”
“明白!”阿豹再次應聲,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二爺,我這一去彆動隊常駐,您身邊……”
龍二擺擺手,打斷了他:“我這裡有阿虎,還有外麵的兄弟,無妨。你把那邊管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助力。”
阿豹知道二爺心意已決,也不再贅言,深深看了一眼旁邊的阿虎,沉聲道:“二爺,那我和阿虎交代幾句。”
“嗯。”龍二頷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豹這才轉身,拉著阿虎走到書房外的廊下。
月色如水,灑在庭院中,映照著兄弟二人同樣剛毅卻氣質迥異的臉龐。
阿豹精明外露,眼神銳利;阿虎則更顯憨直沉穩,如同磐石。
阿虎看著阿豹,甕聲甕氣地笑著問:“阿豹,看你這樣的有屁放?”
阿豹沒理會阿虎的打趣,雙手用力抓住阿虎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沉重:“阿虎,你聽著!我這一去彆動隊,二爺身邊貼身護衛的重擔,就全落在你肩上了!”
阿虎重重點頭,眼神堅定:“這你放心,我知道!”
“光知道不行!”阿豹低吼道,手指用力幾乎要嵌進阿虎的肉裡,“你得給我刻在骨子裡!記不記得,當年在滄州,咱倆爹娘死得早,是師父把咱們從雪地裡撿回去,給了一口飯吃,教了咱們一身本事!可後來世道亂,師父家也難,怎麼跟著二爺來闖津塘,從缺齒少喝,處處受欺負,一路走到現在。二爺他發達了也沒忘了咱們這些窮師弟,把咱們帶出來,給了咱們前程!”
阿虎的眼圈微微發紅,用力點頭:“記得!我都記得!沒有二爺,咱倆可能早就凍死餓死,或者不知道死在哪個亂葬崗了!”
“對!”阿豹語氣更加激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感恩,“你看看咱們現在!穿的是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大宅院,走出去,誰不得恭敬地喊一聲‘豹爺’、‘虎爺’?津塘城裡,咱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這一切是誰給的?都是二爺!是二爺看得起咱們,信得過咱們!”
他頓了頓,幾乎是將每個字都釘進阿虎的心裡:“二爺是咱們的恩人,是咱們的兄長,更是咱們的天!阿虎,你腦子沒我活泛,但哥知道你實在,重情義,拳腳功夫更是得了師父真傳!我走了之後,你就是二爺最後的一道屏障!我要你發誓,從今往後,你的命,就是二爺的!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隻要二爺有半點危險,你必須給我擋在前麵!哪怕是用你的命去換,也絕不能猶豫!聽到沒有?!”
阿虎聽著兄長這番掏心掏肺的話,胸中熱血翻湧,他猛地挺直腰板,那雙平日裡略顯木訥的眼睛此刻迸發出駭人的精光,如同被觸動了逆鱗的猛虎。他重重一拳捶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阿豹!我阿虎對天發誓!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二爺傷到一根汗毛!想動二爺,除非從我阿虎的屍體上踏過去!我這條命,早就是二爺的了!”
看著阿虎弟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忠誠和決心,阿豹終於緩緩鬆開了手,用力拍了拍阿虎的肩膀,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神色。“好!好兄弟!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有你在二爺身邊,哥在彆動隊,也能放手去乾了!”
兄弟二人又在月下低聲交談了幾句,阿豹仔細叮囑了一些二爺的生活習慣和需要注意的細節,阿虎都一一牢記在心。
.....
書房內,龍二正在審閱紀香會社送來的一份關於近期國際彙市波動的簡報,指尖在一組組數據上劃過,眼神越發深邃。
“美元兌日元又在悄無聲息地小幅攀升……歐洲戰事膠著,美國的態度越發微妙。”龍二低聲自語,“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清楚,這些金融市場的細微波動,往往是更大風暴來臨的前兆。安德森那邊近乎瘋狂的備貨,吳敬中那邊加緊的轉運,以及他自己不顧風險的大規模囤積,都指向同一個迫在眉睫的危機——太平洋上的平衡即將被打破。
“必須再加快速度。”龍二下定決心。他按下了書桌上的一個隱秘鈴鐺。
片刻後,阿虎推門而入,低聲道:“二爺,有什麼吩咐?”
“阿虎,備車。”龍二起身,拿起外套,“去紀香會社。”
“是!”阿虎不問緣由,立刻轉身去安排。
深夜的津塘街道,寂靜而肅殺。
龍二的汽車穿過空曠的街道,很快便抵達了紀香會社的後門。
得到消息的紀香早已在茶室等候,她穿著一身素雅的正裝,臉上毫無睡意,顯然也預感到了龍二的到來非同尋常。
“龍二君,這麼晚了,是出了什麼急事嗎?”紀香親自為龍二斟茶,語氣帶著關切。
龍二沒有繞圈子,直接說道:“紀香,我們之前通過你的渠道,從本土和朝鮮采購的那批基礎醫療物資,到貨情況如何?”
“大部分已經入庫,存放在三號碼頭的乙區倉庫,按照你的吩咐,與其他普通貨物混放,賬目也做了處理。”紀香流暢地彙報著,“另外,你讓我打聽的,關於國內幾家大型藥廠近期產能和出口配額調整的消息,也有了些眉目。確實,軍方對部分關鍵原料的管控正在收緊,尤其是可用於製造磺胺的苯胺衍生物……”
龍二仔細聽著,不時點頭。紀香的商業網絡和日僑身份,為他提供了另一個視角的信息來源,這些信息與安德森、吳敬中那邊的相互印證,讓他對局勢的判斷更加清晰。
“做得很好。”龍二讚許道,“接下來,我需要你再做兩件事。”
“龍二君請講。”
“第一,動用你在橫濱正金銀行的關係,以會社拓展業務的名義,幫我將一部分資金,兌換成美元或者瑞士法郎,存入幾個指定的匿名賬戶。操作要絕對隱秘。”龍二遞過去一張寫著賬戶信息的紙條。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又一條後路,分散風險,狡兔三窟。
紀香接過紙條,看都沒看就收了起來,點頭道:“我明白,會安排最可靠的人去辦。”
“第二,”龍二壓低了聲音,“我們囤積的物資,尤其是那些西藥和精密零件,目標太大。光靠津塘周邊的秘密倉庫,我還是不放心。你想想辦法,看能否利用往本土運輸‘僑民慰問品’或者‘協作工廠配件’的船隊,將其中最關鍵的一部分,夾帶出去,暫時存放在東北的滿洲國可靠的、不受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