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麵的水域變得更加黑暗,即便有千機劍照明,能見度依舊很有限。
在這彷佛無窮無儘的黑暗之中,季缺真的生出了會從裡麵鑽出一個白衣惡鬼,拖著一個血淋淋的自己的錯覺。
他繼續往前走著,緊接著,便是卡察一聲脆響。
季缺抬起腳來,用千機劍一照,發現那是一截魚骨。
這魚骨很大很長,以季缺目測,活著時恐怕有兩三個成年人大小。
這種魚,無疑比之前那種長相類鯉魚的無目魚要大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物種。
暗沉的水域,深水中的大魚,這很容易勾引起人類刻在骨子裡的恐懼感。
人對深水巨物的恐懼,彷佛是與生俱來的。
到了這時,即便是季缺這種心智堅定者,內心都有一種毛毛的感覺。
他吐出一串氣泡,繼續往前走著,猛然間,一張醜陋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中,嚇了他一跳,以至於嘴中的泡泡都變得密集起來。
那是一顆魚頭,半人高的魚頭,靜靜躺在水裡,給人一種難言的驚悚感。
要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季缺恐怕都要嚶嚶嚶了。
是的,他有時候很勇敢,但並不代表他不怕。
因為這條魚太大了。
如果你第一眼看去,會發現這隻一顆鯉魚的頭顱,長長的魚須猶若小蛇一般橫在嘴角,顯得格外蒼老可怖。
不過和之前那種無目魚不同的是,這隻魚是有眼睛的,更加詭異的,這隻魚不僅有眼睛,還有眼瞼。
魚怎麼可能會長眼瞼呢?
長著眼瞼的魚眼,無疑給人一種人眼的錯覺。
看著魚頭之後被拉扯得斷裂的魚腸,季缺確定了,這條大魚是應該被什麼咬得隻剩下了這樣一顆魚頭。
這魚已經夠大了,還有什麼東西能吃它呢?
季缺吐出一串氣泡,繼續前行,隻是神經緊繃了不少。
這依舊是一條類似回廊的地方,隻是由於水域變暗,才讓人產生四周很寬廣的錯覺。
沒要多久,前方出現了建築的暗影,從水中望去,宛若一隻潛伏的水中巨獸。
一條石階向上蔓延,上麵附著著如鼻涕一般的青苔。
季缺身形輕靈,如一條魚般跟著石階往上,停在了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前。
這扇門泡在水中,季缺用火光去照,內心生出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它太新了。
試想一扇門泡在水中這麼久,四周的建築皆腐朽得厲害,而隻有它潔淨如新,鮮豔的門板宛若剛刷過紅漆一般,怎麼想怎麼古怪。
這扇門並沒有完全關閉,而是斜著一條縫。
季缺身體一側,伴隨著一個較深一點的呼吸,他的身體頓時一“扁”,從這縫中鑽了進去。
這扇門之後是一間屋子,水中漂浮著類似棉被、茶杯之類的事物。
季缺往上遊去,然後便是嘩啦一聲,他發現自己出水了。
一條筆直向上的石階出現在視線中。
石階的儘頭,陰風陣陣吹來,彷佛這條石階連著幽冥地獄一般。
季缺舉著“千機劍”緩緩往上走去,那刮來的陰風之中,他彷佛聽見了若有若無的呼救聲。
這聲音很輕,聽得卻很是淒慘,彷佛有人正在遭受常人難以忍受的酷刑。
一時間,季缺總覺得眼前的畫麵模湖起來,耳朵中多出了鱗甲和石壁摩擦發出的聲響。
這聲音是如此讓人毛骨悚然。
有什麼大東西來了!
伴隨著那鱗甲和石壁相刮的聲音響起,季缺突然覺得全身有點癢。
這種癢的感覺很奇怪,彷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裡長出來一般。
他覺得自己要變成一條魚,身上要長出來的是魚鱗。
不過下一刻,他眉頭微微一皺,丹田內的真氣自動流轉開來,形成了太極圖桉,讓他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後,季缺發現,自己依舊站在那台階處,耳畔是嗚咽的風聲。
至於之前的慘叫聲,和那種鱗甲刮牆的聲音都消失了。
“有點意思。”季缺喃喃自語道。
是的,這地方應該存在著某種蠱惑人心的東西,以至於讓他剛剛產生了短暫的幻覺。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湖底墓穴中埋葬的那種怪東西。
那種東西發出的聲音,同樣讓他產生了變成了幻覺,隻是沒有這次這般強烈。
季缺抬步,順著階梯往上,被水浸透的衣衫黏在身上,將他流暢的肌肉曲線展露無疑。
長長的階梯,很快到了儘頭。
季缺發現自己進入了一條甬道之中。
這甬道最多隻能容兩人正常通行,很矮,顯得頗為壓抑。
他能明顯感受到,這甬道是向下的。
在行走的過程中,洞壁時不時有水從上方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甬道的儘頭是一麵封住了前路的石壁,石壁前是一口井。
看著這口井,季缺不由得想起了雲雪宗祖地的那口井,因為它們真的很像,看起來都是那麼樸實無華,帶著一股蒼老的歲月氣息。
這宗門怎麼老是和井扯上關係。
這個時候,那隨著風聲而來的淒厲求救聲又來了。
原來這聲音正是從這井下麵傳來的。
井下麵一片漆黑,季缺一扭劍柄,千機劍發光的劍身頓時往下墜去。
劍柄和劍身之間,是一條很細的鎖鏈。
不過這一次,這口井很快見了底。
劍光映照著井底的石板,井壁上有一條橫著的洞穴,風和那種怪異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吹出來的。
那種求救聲越來越明顯,給人的感覺是某種可怕的事物要從裡麵爬出來。
不由得自主的,季缺想到了方四海刻在井壁上的那句話——“她要出來了!她要出來了!”。
要是一般人遇到這種狀況,恐怕早就往回跑了,季缺自認也是個普通書生。
所以沒有任何猶豫,他轉身離開,甚至溜得有點快。
他要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