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吟穀中,風雪似乎都識趣地繞開了那一片區域。
暮紅的火蓮幻身靜立於一截冰封的斷木之上,赤裙在風中微微飄動,宛如雪地中獨自燃燒的火焰。她看著前方攔路的女子,眼中溫和依舊,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那女子身著澹台家標誌性的淡藍長裙,但材質明顯更為華貴,裙擺繡著繁複的冰晶雲紋。麵紗之上,一雙眸子清澈如水,卻又深不見底,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秘密。她手中並未持笛,而是輕撫著一架通體如玉、僅有七弦的瑤琴。
“澹台家‘寂滅魔音’一脈,鏡心。”女子開口,聲音空靈剔透,不帶絲毫煙火氣,卻自然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久聞赤令暮紅姐姐的紅蓮業火能焚儘世間萬般虛妄,鏡心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見幻身,還請姐姐不吝賜教。”
暮紅微微頷首,語氣依舊溫柔:“鏡心妹妹謬讚。幻身微末之力,不敢言教。隻是妹妹率眾阻攔,不知所謂何事?若為那孩子而來,她自有其緣法,強求反而不美。”
澹台鏡心輕笑,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拂,並未發出聲音,卻有一股無形的漣漪蕩漾開來:“緣法?姐姐說笑了。那‘鑰匙’牽扯甚大,豈是一句緣法可以輕描淡寫?姐姐當年毅然脫離暮家,盜走紅蓮刀,如今又對這‘鑰匙’如此維護,倒讓妹妹好奇,姐姐究竟意欲何為呢?”
她話語輕柔,卻字字機鋒,暗藏挑撥與試探。
暮紅神色不變,悲憫之色更濃:“看來妹妹是執意要動手了。”
“隻是想請姐姐這具幻身,在此多留片刻,欣賞一下這雪穀風光罷了。”澹台鏡心話音未落,指尖已落!
“叮咚…”
一聲清越琴音響起,並非殺伐之音,反而如清泉流響,幽穀鳥鳴,令人心曠神怡。然而在這悅耳琴音之中,卻隱藏著無數細微如牛毛的音波細針,無聲無息地刺向暮紅幻身,專攻魂靈識海,歹毒異常。
暮紅幻身輕輕歎息,周身赤色光暈流轉,並未見她如何動作,那些無形的音波細針靠近她三尺之內,便如同雪花落入暖爐,悄然消融,隻激起點點漣漪。
“妹妹的‘無聲音殺咒’已有七分火候,可惜,心不夠靜,殺意藏得深,卻終究是藏了。”暮紅溫和點評,仿佛真是姐姐在指導妹妹。
澹台鏡心眼眸微閃,笑意不減:“姐姐教訓的是。”
她雙手驟然在琴弦上撥動起來,曲調陡然變得急促激昂,如同金戈鐵馬,沙場鏖戰!無數肉眼可見的音刃隨著琴音飛射而出,切割空氣,發出淒厲呼嘯,從四麵八方斬向暮紅!與此同時,那惑亂心神的魔音也夾雜其中,無孔不入。
暮紅幻身終於動了。她雙掌緩緩推出,周身的赤色光暈驟然盛放,化作一朵巨大的、含苞待放的紅蓮虛影,將她護在中心。那些淩厲的音刃斬在紅蓮虛影之上,發出砰砰巨響,卻難以寸進,反而被那灼熱的氣息不斷消磨。
“紅蓮淨世,業火護身。”暮紅的聲音透過琴音傳來,依舊平和,“妹妹,音律之道,在於心合自然,強求殺伐,已落了下乘。”
“是嗎?”澹台鏡心琴音再變,從激昂變得幽怨纏綿,如泣如訴,仿佛有無儘哀怨與思念蘊含其中。這音律不再攻擊,而是試圖引動對手內心深處的情感波瀾。她知道暮紅重情,這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暮紅幻身周身的紅蓮虛影微微波動了一下,那溫和的眼眸中,確實掠過一絲極淡的悵惘。但也僅此而已。
“情之所至,音乃心聲。妹妹這哀怨之情,浮於表麵,未入肺腑,如何動人?”暮紅輕輕搖頭,指尖彈出一縷微弱的紅蓮火苗,那火苗並非攻向澹台鏡心,而是落在瑤琴旁的一片積雪上。
積雪瞬間融化,露出下麵一抹枯黃的草芽。
“你看,冰雪之下,亦有生機。音律之道,絕非隻有殺伐與哀怨。天地廣闊,何必執著於一隅?”
澹台鏡心看著那抹草芽,撫琴的手微微一頓,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訝異和沉思。暮紅的手段,與她所知的任何敵人都不同,不似殺戮,更像…點化?
而就在兩大高手於雪穀中以音律意境交鋒的同時,冰川亂石區中,莫寧麵臨的卻是最直接的血腥殺局。
暮家與呼延家的聯軍已經湧入這片區域,開始進行地毯式搜索。呼延家戰士的怒吼和暮家冰殛衛冰冷的指令聲在冰柱間不斷回響,越來越近。
“他們人太多,這樣下去很快會被發現!”夕青臉色蒼白,她能感知到大量充滿敵意的氣息正在合圍。
碧蘅眼珠一轉,忽然對莫寧道:“莫寧,我記得呼延家那個刀疤臉,之前手臂被你打斷了,對吧?而且他們好像很聽那個澹台女人的話?”
莫寧冰冷的目光掃過外麵,瞬間明白了碧蘅的意圖。戰場上的離間計,他再熟悉不過。
“碧蘅,夕青,你們守在這裡。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除非我下令,否則絕不妄動。”莫寧下令,隨即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出冰縫,融入陰影之中。
不久之後,正在一處冰坳間搜索的一名呼延家戰士,突然聽到旁邊冰柱後傳來一聲壓抑的、屬於暮家冰殛衛特有的冰冷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哼,呼延家那群蠢貨,果然隻配當炮灰…長老有令,找到人後,先用他們試試‘玄冥鏡’的威力,正好清理掉這些礙事的蠻子…”
那呼延家戰士一愣,頓時勃然大怒,剛要喝問,那聲音卻瞬間遠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