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黑暗,冰冷刺骨。
莫寧的意識在破碎與重組間沉浮。雙臂骨骼儘碎,內臟如同被碾磨過的痛楚,以及體內那股狂暴死氣逆衝經脈帶來的撕裂感,幾乎要將他的神魂徹底扯散。
“…食材…觀禮者…”
蜃晦那帶著古老怨毒與戲謔的聲音,仿佛仍在幽閉的祭壇避難所內回蕩。龍珠在他幾乎失去知覺的懷中不安分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引動他心口那枚詭異重生的心臟與之共鳴,劇痛與一種難以言喻的磅礴力量交織湧出。
不能死在這裡。
這個念頭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掙紮的最後一盞孤燈,驟然亮起。
瀾藍的仇未報,阿橙蘿同命相連,還有那該死的蜃晦…他豈能成為仇敵盛宴的旁觀的祭品?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他強行運轉《幽獄噬魂經》,那本是冥淵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用於吞噬魂靈、煉化死氣的殘酷法門。此刻,他吞噬的對象,是他自身的劇痛,是瀕死的絕望,是這龍珠散發出的、足以將常人碾成齏粉的狂暴龍元!
漆黑的死氣自他體內噴薄而出,不再是紊亂散逸,而是化作無數道扭曲猙獰的觸手,反向纏繞住他的身軀,如同自我獻祭的繭。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被狂暴的力量強行歸位、接續,內腑的震蕩被更凶猛的死氣強行鎮壓、撫平。這是一種近乎自虐的恢複方式,帶來的痛苦遠勝受傷之時,但他的眼神卻在劇痛中愈發冰寒,如同深淵中最冷的黑曜石。
“毒舌鬼!”阿橙蘿驚呼,她能感受到莫寧體內那近乎崩壞又強行重塑的可怕波動。同命蠱讓她也分擔了一絲噬骨之痛,臉色瞬間蒼白。
瀾藍周身水波蕩漾,擋在莫寧身前,警惕地望著避難所外那片被蜃晦力量攪動的混亂能量場。她沒有回頭,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在做什麼?”
“他在找死…”阿橙蘿咬著唇,“不,他在找一條活路…用最疼的那種!”
……
祭壇上方,主戰場。
龍皇滄洧的咆哮震得整個淵底都在戰栗。龐大的龍軀上傷痕累累,蠱毒的黑氣與龍血的赤金交織,將他襯托得愈發瘋狂。吞噬大太子滄溟帶來的力量並未平息他的痛苦,反而如同飲鴆止渴,點燃了他靈魂深處對所有子嗣、對所有可能威脅他統治存在的貪婪與恐懼。
“力量…更多力量!”他猩紅的龍目鎖定了不遠處癱軟在地、精神已然崩潰的三太子滄昱。那是他此刻最容易吞噬的目標,是他延續統治、壓製反噬的“藥”!
龍皇巨口張開,吞噬萬物般的恐怖吸力驟然爆發,卷向滄昱。
“父…皇…”滄昱癡傻般呢喃,竟不知躲避。
“三哥!”一聲嘶啞的厲喝,一道身影卻猛地掙脫了敖青心的護持,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撞地撞開了滄昱。
是瀕死的四太子滄玨!
他本就本源大損,身軀殘破,此刻竟以最後殘存的力量,硬生生替滄昱擋下了這吞噬一擊!
“噗——!”
利齒貫穿軀體的悶響令人頭皮發麻。滄玨的身體被龍皇的尖牙刺穿,赤金的龍血潑灑而出,濺了滄昱滿頭滿臉。
那溫熱的、蘊含著同源力量的血液,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滄昱混沌的神智之上。
他呆呆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被父皇利齒穿透的弟弟,看著他眼中那最後一絲不甘與倔強,看著他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卻總是帶著冷漠疏離的臉龐。
無數被刻意遺忘的畫麵衝垮了恐懼的堤壩——幼時跟在自己身後怯怯叫“哥哥”的孩童;因天賦不如自己而備受冷落時,那沉默隱忍的背影;得知生父真相後,那與自己同樣痛苦的、孤獨的靈魂…
“滄…玨?”滄昱眼中的混沌和瘋狂如潮水般褪去,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劇痛湧上心頭。那不是身體的痛,是血脈撕裂的痛楚。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攻擊,不是自保,而是死死抓住滄玨垂落的手腕,聲音撕裂,情真意切,帶著哭腔嘶吼出聲:“弟弟——!”
這一聲“弟弟”,跨越了數十年的隔閡與偏見,穿透了權力爭鬥的汙濁,在此刻生死須臾間,顯得如此蒼白,又如此震撼人心。
龍皇滄洧微微一怔,吞噬的動作有了一瞬的停滯。他似乎無法理解這種赴死的行為。
就是現在!
“就是現在!”敖青心強忍傷勢,影鱗衛殘部結陣,一道凝聚的力量轟向龍皇側麵。
瀾藍與阿橙蘿對視一眼,無需言語。瀾藍雙手結印,引動淵底無儘水元,化作重重疊疊的巨大漩渦,試圖鎖住龍皇的行動。“鎮海·淵縛!”
阿橙蘿指尖彈動,數道詭異的蠱紋無聲無息融入水波,順著龍皇的傷口鑽入其體內。“癡心蠱·亂神!”
二太子滄漩雖被困,但其麾下力量在敖青心指揮下,亦同時發難,目標直指龍皇因吞噬而暫時無暇他顧的龍腹逆鱗之處!
多方合擊,時機妙到毫巔!
……
“轟——!”
避難所的禁製在內部一股恐怖力量的衝擊下轟然炸開!
黑影如電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