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麼多剛剛經曆了戰事渾身煞氣縈繞的將士,自然不懼什麼山野邪祟,他們全都當陳無忌這是在開玩笑。
“家主,我爺爺曾經教過我一首我們陳氏曾經的小曲,我來給大家吼兩嗓子,正正魂兒,也讓這些山野宵小開開眼!”有人扯著嗓子吼道。
“唱!”陳無忌大聲喊道。
將士清了清嗓子。
“哎呦喂——”
“麥穗兒黃咧,婆娘碾新糧。”
“狗娃子追著碾盤轉,阿爺蹲在井台旁。”
“官府文書到鄉亭喲,裡正敲鑼喊破嗓——”
“河西的狼煙過隴山,丁壯的漢子填城牆!”
“青布衫兒包把土哎,灶王爺前抓把鹽。”
“新打的草鞋紮三道哎,老銅錢縫在衣擺邊。”
“幺妹拽著弓梢哭:哥哎哥哎幾時還?”
“河灘的蓼花紅似血,西北風嗆得人淚漣漣——”
“大雁飛過黑水溝哎,白骨堆裡認鄉音。”
“凍爛的腳板跺三跺,腰刀割塊羌馬肉。”
“火頭軍蹲著嚼冰碴:夢見屋裡炕頭熱,醒來是滿天箭鏃星!”
“殘旗裹著凍死鬼,夜夜唱咱家鄉的調——”
……
“麥穗兒黃喲,鬼火兒青,活著的捎個信哎,死去的莫作聲……”
一個人的聲音漸漸變成了一片聲音。
這俚謠小曲很多人都知道。
就連陳無忌都鬼使神差的跟著哼了起來,好像骨子裡有些東西悄悄蘇醒了,沸騰了血液,濕潤了眼眶。
“井台阿爺數黍子:一鬥給縣衙,一鬥換刀槍,半鬥留給——”
“墳頭哭不響的——啞巴秧……”
陳無忌用力捏了捏鼻子,“他娘的,讓你唱個曲,你他娘的換勞資眼淚。你們的阿爺不會有機會在井台這樣數黍子,陳氏從不會丟棄自己的族人,否則你們以為為什麼我們陳氏到現在還如那野草一般強勁的活著!”
“你們也都要好好的給我活著,但如果哪個不長眼的不小心死了,我今日可以把話放在這裡,你們的家人我來養,此誓天地宗親見證。”
將士們神色複雜的看著前方這道明明有些單薄的身影。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悲戚,所有人隻是用力抿住了嘴角,濕潤了眼眶。
這支疲憊之師的氣勢,在這一刻,又不一樣了。
“旅帥啊……可我不姓陳呐,我也沒有家人,我……我咋辦?”一道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他有些委屈,“對了,我有師父,有好多個師父,旅帥你幫我養嗎?他們吃的不多的,很多時候都喝露水,還吃草。”
陳無忌笑著在許觀山的腦袋上虛拍一巴掌,“彆惦記著死,要想方設法的活著,但如果真有那一天,你的師父們我會養的。”
許觀山咧著嘴嘿嘿笑了起來,“那我可得想辦法死了,我那些師父天天嚷嚷要我給他們養老送終,我哪會這個啊?我連自己都養不活的,我得死,我一定得死,等會就死,嘿嘿……”
陳無忌臉黑了,“你個混賬東西,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