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善言辭,或者不喜歡說話的羊鐵匠,忽然間說了很多。
“按理說,這群混球在參軍之前都各有營生,有種地的,有做工當這個匠那個匠的,手裡不再握著刀劍之後,他們依然能重操舊業。”
“可我也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他們就是乾不好了,種地的種不成地,做這個匠那個匠的做出來的東西也亂七八糟的,沒人要。”
“如果不是這些年,我私下裡想法設法的給他們貼補,就這群人,起碼得有得去乾了那劫道的營生,更彆提娶妻生子,在這裡安家落戶,那純粹就是做夢。”
“隻是跟著我當了十來年的兵,砍了十來年的人,他們卻好像從此隻會提刀砍人,彆的事情變得一竅不通了。”
“他們這輩子啊,我算是看清楚了,就配當個屠夫!”
羊鐵匠一直在貼補這些老卒的事情,陳無忌是知道。
這事羊鐵匠不止一次曾提起過。
可這些人在不當兵之後,就不會做其他的事情,讓陳無忌感到有些邪乎。
“不至於都不會了吧?”陳無忌問道。
“那當然不是,我說的也不是他們全部都不會了,也有做的好的。”羊鐵匠說道,“他們還是會做,隻是大部分都做不好了”
陳無忌想到了陳家族人之前過的日子。
“老羊,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原先就做的不好,並且南郡百姓的日子本來就不太好過?”陳無忌幽幽問道。
這裡麵得牽扯到一個人的立場問題。
羊鐵匠肯定不清楚這些人在參軍之前過的如何,種地或者做工的手藝又如何。如今落戶南郡,他心裡一直記掛著這些人,把自己當他們的大家主,方方麵麵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日子的難處也就放大了。
陳氏族人都落戶西山村多少年了,其中不乏種地的能手,還有好的鐵匠、好的木匠、好的獸郎中,可這些人沒一個過的好的。
遇到年景不好的時候,一個個全都在溫飽線上掙紮。
羊鐵匠呆了呆,煩躁的一擺手說道:“不管這些,反正這幫混球日子過的不好,缺銀子,天生就適合當個殺胚,過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帶走,趕緊帶走,我也眼不見為淨,這些年為了拉扯這幫混球,搞的勞資很多時候都有了上頓沒下頓的。如今他們有這麼高的餉銀,讓我也過幾日安生日子。”
陳無忌笑了笑,其實他能明白老羊這好似胡言亂語裡的情緒。
這更像是一場交接。
“這些兵,還是得你來帶!”陳無忌認真說道。
“放屁!”
羊鐵匠忽然勃然大怒,他一把拽住陳無忌將他拉到了一旁,“我不管你對某個人有多麼的信任,他絕對不能帶著自己的兵入夥,還要繼續接掌這支兵,你這是在給你的以後挖陷阱。”
“以利動之的兵,你也會因為利而失去他們的忠心。我不管你是兵將分離,還是摻沙子,換中層,總之,絕不能讓某個人完完整整的帶著他的兵,我也不能例外。”
“你如果讓我繼續帶著這群混球,那我絕對不會幫你做任何事!”
他說的無比堅決,語氣生硬如鐵,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