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兒心裡“咯噔”一下。這身份與原主那雙手嚴重不符。
獄卒還在繼續:“據說那幾件金器是禦賜,價值連城,按本朝律,盜禦物者,斬立決。”
斬立決?
周婉兒眼前一黑,耳膜裡血液轟鳴。她用力咬舌尖,鐵鏽味漫開,才勉強穩住心神。
獄卒合上卷宗,補了一句:“昨日刑部堂官留下手令,人已交割,案卷已入庫。”
管營皺眉,肥厚的手掌在腰間刀柄上摩挲。
“捉賊拿贓,贓既未獲,怎好定死罪?若上麵追問……”
她聲音壓得極低,後半截淹沒在喉嚨裡。周婉兒卻捕捉到關鍵——上麵。
此案背後有人,且那人能讓刑部在贓物未明的情況下強行結案。
獄卒忽然湊到管營耳畔,嘀嘀咕咕。
管營的眉頭越鎖越緊,末了揮手:“先嚴加看管,休要出岔子。”
說罷,她轉向周婉兒,細縫裡透出冷光:“小丫頭,可知進了牢城營的人,頂多再活一個月?若無意外,下個月就是你的歸期。”
一個月?
周婉兒胸口像被重錘擊中,呼吸驟然紊亂。她低下頭,黑發垂落掩住表情,肩膀微微發抖。
管營以為她在哭,便不再理會,帶人轉身離去。鐵柵重新鎖死,腳步聲漸漸遠去,牢房重新沉入死寂。
然而周婉兒並未哭。
她咬住指節,用疼痛逼自己冷靜。腦海像高速運轉的齒輪,把獄卒的話拆成碎片:贓物未獲、刑部催斬、上麵有人、管營的憂慮……以及,管營在無意間向獄卒們提及的那句抱怨——
“……我家那短命鬼,前日突然喘不上氣,腰背反弓,今日連水米都不進了。”
破傷風?
這三個字閃電般劈開迷霧。
她斷定,若不出意外,管營的丈夫一定是得了這種病。
她在穿越前,跟隨父親出診時見過:鐵器深創、厭氧環境、苦笑麵容、角弓反張……若不及時用藥,死亡率極高。
何況在抗生素尚未誕生的古代,破傷風更是等同一劑閻王帖,患者必死無疑。
而她有辦法。
父親的保險櫃裡有祖傳的“玉真散”:天南星、天麻、羌活、防風、白芷、蟬蛻……研成細末,童便調服,再以銀針泄風邪。
她自幼便將其背得滾瓜爛熟,更在實驗室裡驗證過其抑製破傷風梭菌的效力。
此刻,那張藥方在她腦中浮現,好似黑暗中的靈光乍現,令她為之一振。
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眸底已不見驚惶,隻剩冷靜與決絕。
她要先活下去,再替原主洗冤——或者說,替自己洗冤。
畢竟,她已經是原主這副肉軀的新主人,本要原主經曆的,她將全權經曆。
石窗外的天光漸漸西斜,一縷橘紅穿過鐵柵,落在她掌心,像一截熾熱的刀。她攏住那束光,仿佛攏住最後的籌碼,輕聲道:
“一個月……應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