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
蔣萍萍穿著時髦,她親昵地挽著蔣婷芳的胳膊,眼角的笑紋堆得像朵盛開的花,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驕傲,“我的寶貝閨女可算考完了,這一桌菜全是你打小愛吃的,特意給你慶祝,預祝我們婷芳穩穩拿下滬市最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到時候咱們就是名牌大學生的媽,看誰還敢背後嚼舌根。”
葉誌遠坐在主位上,晃動著杯中的紅星二鍋頭,目光落在蔣婷芳身上,“婷芳,你若是能考上大學,也算是給咱們家爭了光。爸爸為你驕傲,到時候你想要什麼禮物,爸爸都滿足你的要求。”
他說著,視線刻意瞥了眼坐在蔣婷芳身側的周揚,語氣裡帶著幾分默認的認可,“到時候你和周揚就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更加般配,外人再也挑不出半點毛病。”
蔣婷芳身著香檳色連衣裙,精心打理的波浪卷發披在肩頭,襯得脖頸線條愈發纖細。
她端起麵前的汽水,抿了一小口,感受著氣泡在舌尖炸開的清爽觸感,眼底瞬間揚起得意的笑意。
聽到葉誌遠的話,她故意側過頭,用塗著豆沙色口紅的嘴唇蹭了蹭周揚的胳膊,語氣帶著幾分炫耀的嬌嗔,“聽見沒?以後咱們就都是大學生了,再也不會有人說我配不上你這個大學生了。”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心裡的憋屈終於散去幾分。
自從和周揚在一起,總覺得周揚看自己的眼神裡少了點什麼,那些人私下的議論更是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
隻要考上大學,這份自卑就能徹底煙消雲散,她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在校園裡挽著周揚散步的場景。
他穿著白襯衫,她身著連衣裙,身後是羨慕的目光,那一定能成為所有人豔羨的對象。
可周揚的反應卻異常冷淡。
他麵前的白酒紋絲未動,隻是機械地用筷子夾著碗裡的青菜,咀嚼的動作遲緩而敷衍,仿佛嘴裡的食物味同嚼蠟。
他的目光時不時飄向窗外,彆墅庭院裡的景觀燈勾勒出冬青叢整齊的輪廓,可他的思緒卻不受控製地飄回了考場外。
葉夏然穿著簡單的裙子,可她眼裡的光卻比蔣婷芳滿身時髦款式更耀眼,那是對夢想的執著與熱忱,乾淨得讓人移不開眼。
沈知遇護著她時的姿態,將她擋在身後,替她應對圍觀人群的樣子,還有兩個孩子撲到她懷裡,喊著“媽媽最棒”的稚嫩聲音,像一根根細刺,密密麻麻地紮在他心上,隱隱作痛。
他想起自己和葉夏然在一起的日子,那時他想讓她考大學,希望她的身份可以配得上自己,兩人可以在同一個維度上。
葉夏然也很聽話,她放棄了中醫,全心全意準備考大學,那段時光是周揚至今為止都還懷念的。
周揚的心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不舍,有心疼,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嫉妒。
蔣萍萍最先察覺到周揚的反常,他全程魂不守舍,連蔣婷芳主動搭話都隻是敷衍地點點頭。
她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葉誌遠,朝他使了個眼色。
葉誌遠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朝周揚舉了舉,“周揚,怎麼不喝酒?今天是婷芳的好日子,陪爸喝兩杯,咱們好好慶祝慶祝。”
周揚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拿起桌上的白酒杯,給葉誌遠倒了半杯後起身敬酒,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恍惚,“爸,祝您身體健康。”
他仰頭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儘,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嗆得他喉嚨發緊,眼眶瞬間泛起紅意,可這強烈的刺激卻絲毫壓不住心裡的煩躁和嫉妒。
他放下酒杯時,正好對上蔣婷芳投來的審視目光,那眼神裡帶著不滿和懷疑,仿佛在質問他為何心不在焉,讓他下意識地避開了。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蔣婷芳積壓已久的火氣。
她本來就因為白天在考場外,葉夏然的話而心裡不痛快,覺得被那個“棄婦”羞辱了。
如今周揚全程心不在焉,仿佛這場為她舉辦的慶功宴與他無關,所有的委屈和憤怒瞬間如火山般噴發。
她“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餐桌上,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堂屋裡格外刺耳,正在添酒的周揚手一抖,酒液灑在米白色的桌布上,暈開一片難看的汙漬。
蔣婷芳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眼眶迅速泛紅,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周揚,你到底怎麼回事?”
她猛地抬起手,指著周揚的鼻子,聲音越說越大,帶著歇斯底裡的尖銳,“全家都在為我高興,為我的前途慶祝,就你一個人在這裡魂不守舍,你是不是還在想葉夏然那個賤人?”
她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紮得人耳膜生疼,“我告訴你,她就是個沒人要的棄婦,還學人家考大學?她有那個本事嗎?裝模作樣,真是叫人惡心。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今天在考場外,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對勁。那種眼神,你多久沒對我有過了?”
蔣萍萍連忙上前拉著蔣婷芳的胳膊,一邊柔聲勸道,“婷芳,彆生氣,周揚肯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在考場外等了一上午,精神不濟很正常。夫妻之間,彆胡思亂想。”
葉誌遠也皺起眉頭,臉色沉了下來,“婷芳,有話好好說,都是一家人吵成這樣像什麼樣子,傳出去讓人笑話。”
可周揚被“葉夏然”的名字狠狠戳中了痛處,原本盤踞在心頭的心緒,瞬間被蔣婷芳的無理取鬨激成了惱怒。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你能不能彆這麼無理取鬨?”
周揚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帶著壓抑不住的煩躁,“我隻是在想廠子裡的事,跟葉夏然有什麼關係?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彆總把人想得那麼齷齪。”
“想廠子裡的事兒?我看你是想她想得走火入魔了。”
蔣婷芳哭得更凶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砸在餐桌上,此刻的情緒也是失控的,“我馬上就是大學生了,她葉夏然就是個農婦,她哪點比我好?論家世,論樣貌,論身材,她樣樣不如我。你要是再敢惦記她,咱們就離婚,我蔣婷芳有的是人追,不缺你一個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