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那些焦黑的地方:
“這些地方被強行附著了駁雜的神性力量,還有龍焰殘餘,必須先把這些雜質剝離乾淨。否則強行修複,就是在褻瀆它原有的風暴力量,它會變得脆弱不堪。”
路明非用力點頭:
“明白!大爺您說怎麼做?我全力配合!”
修古拿起他那柄巨大沉重的鐵錘,掂量了一下,然後指向旁邊一個專門用來清理和準備金屬的鍛造區角落:
“拆開,按部位鋪平在那兒。”
他揮揮手,像驅趕一隻礙事的蒼蠅:
“然後,去那邊坐好。彆杵著礙眼。”
“耐心等著。人活著回來,這老夥計也還有口氣,就算賺了。剩下的……交給我這老頭子。”
路明非依言,找了個角落的木頭箱子坐下。
他的背部剛靠上冰冷的牆壁,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撐不住,緩緩闔上。
鐵錘和鑿子輕敲金屬的、帶著奇妙韻律的清脆聲,伴隨著爐火的溫暖和空氣中熟悉的氣味,成了此刻最安穩的搖籃曲。
不知過了多久,路明非猛地驚醒。
那鐵錘敲擊的旋律依舊,令路明非不由鬆了口氣,撤回了摸向武器的手。
他睡著了。
這是很罕見的。
除了在龍饗教堂和老頭子為伴的那段時間,路明非很少在交界地陷入睡眠,因為睡眠就意味著危險。
圓桌廳堂嚴禁褪色者鬥毆,這條令人安心的規則不由令路明非褪去了戒心,久違地、安穩地睡了一覺。
然後,他看到了她。
一個身影就坐在他對麵不遠處的坐椅上,身形矯健,小麥色的肌膚帶著野性的美感。她微微歪著頭,那雙如同風暴孕育的、銳利又清澈的眼眸,正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靜靜地看著他。
涅斐麗·露。
史東薇爾城那短暫的相遇後,他們便分道揚鑣。那時,他全身籠罩在失鄉騎士的鎧甲之下,未曾顯露真容。
路明非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臉。
觸手所及是溫熱的皮膚,並非冰冷的麵甲。他心頭猛地一跳,混雜著剛剛清醒的茫然和一絲被看穿的不適。
“你……認出我了?”
他謹慎地開口,目光同樣打量著這位風暴的後裔。她是怎麼認出卸下鎧甲的他?
涅斐麗沒有立刻回答。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微微歪頭的姿勢,灰藍色的眼睛在他臉上逡巡了片刻,仿佛在確認什麼。
然後,她嘴角牽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像是微風拂過草葉,難以察覺。
“風暴。”
她開口了,伸出一根手指,虛虛點向她自己心口的位置,又輕輕點了點路明非的方向。
“它認得它。”
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即使脫下了甲胄。風……在血脈裡留下的聲音,是一樣的。我們……都繼承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