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動輒數百殉葬的宗親權貴比,司徒家已經儉省得很。
薑氏眼前恍惚了一瞬,好像看到兒子淒涼地倒臥在暗紅的忘川河邊,無數漆黑的影子在使勁撕扯他的身體。
她登時嚇得臉色煞白,幾乎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院子裡也亂了套。
楊菁特彆嫻熟地歎了口氣,拽著典秋,並一個差役往旁邊一避,由著幾個婆子扶薑氏到旁邊偏房裡躺下,迭聲喊大夫。
春梅等一群婢女下人,卻是喜極而泣。
不光是婢女,其他仆人之前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念,再者,同在海棠苑當差,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如何能一點感情都無?
婢女們強忍著待管家等護持薑氏的背影遠走,團團圍攏,壓著嗓子痛哭。
楊菁歎了聲,讓人給她們送水過來洗一洗。
從侯府出來,一路回衛所,黃使正吊著筆頭不知寫些什麼,典秋砰一聲就撞到椅子上,抱著腳哎喲了好幾聲。
楊菁:“典評事,一路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想什麼?”
典秋猶豫了下,運了運氣,鄭重問:“那啥,楊文書,就是那個什麼神符,能給底下寫信的那玩意,真的假的?”
楊菁:“……”
還當他一門心思都在破案上,沒成想,最在意的卻是這個。
楊菁眼見黃輝抬眸看過來,低聲把自己在侯府糊弄製止了一回殉葬事宜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黃輝登時了然:“都傳抱月觀欠了咱們謝使好大的人情,看來,這人情確實不小。”
典秋看看楊菁,又看看黃輝,臉上迷迷瞪瞪的。
楊菁伸手將桌上的油燈撥亮些,又叫周成拿了筆墨紙硯過來,這才從袖中取出信封放在桌上。
“你也想問?不必神符,這便問吧。”
晚風吹拂,燈光搖曳,滿衛所的刀筆吏們各忙各的。
典秋搓了搓手,坐下來拿起筆磨蹭半天,磕磕絆絆寫了幾行字:“敢問老兄可見過一少年,叫蘇陳,十六七歲,擅琴,愛畫,喜著紅衣,愛佩木劍。”
“他是去年九月份下去的,若是得見,勞尊駕告訴他一聲,這都快一年了,我心裡總七上八下的不安穩,讓他趕緊托個夢給我。”
典秋伏案寫好,猶豫了再猶豫,咬咬牙封入信封,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楊菁。
楊菁:“……”
她一向隨心隨性,此時倒略有一些負罪感。
歎了口氣,一眾目光之下,楊菁把信封一撕,從裡扒拉出一張紙。
典秋趕忙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半晌,滿頭霧水——上頭隻有一連串狗爪印。
“啊?這是讓底下的狗給看見了!?狗還會給我回信?”
黃輝都哭笑不得:“哦,豈止是回信,用的還是我們諦聽專用的桑皮紙,這狗還挺厲害。”
典秋趕忙舉起,對著燈光仔細一看,紙麵的暗紋還是隻獬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