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問候千篇一律,詢問她的健康,詢問她自學的課程進度。
偶爾也會在她的要求下,與她談論那些關於未來的幻想。
鄭明雅記得自己年紀還小的時候,曾踮著腳尖湊近屏幕,
帶著一絲對那個“科學家”父親的模糊崇拜,認真地說:
“我的夢想,是長大後成為像爸爸一樣的人,做很重要的研究。”
那一刻,父親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
他的嘴唇不自然地蠕動了幾下,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
最終卻隻是化作一個僵硬的笑容,什麼也沒說。
那時她看不懂父親眼中複雜的情緒,隻覺得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如今回想起來,那分明是混合著巨大悲慟與麻木的笑,
是一種深陷泥潭無法自拔的絕望。
十年間,鄭明雅被牢牢禁錮在這座“療養院”的特定區域內。
活動範圍僅限於這個配備了獨立衛浴的房間,以及門外那條不足二十米的走廊。
禁止未經批準與任何外部人員接觸,禁止擁有個人通訊設備,更不準踏出這棟建築一步。
年幼時鄭明雅也曾哭鬨反抗,但在經曆了幾次嚴厲的懲罰後,她終於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她不是公主,而是一個人質,一個用以確保父親忠誠度的囚徒。
時光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緩緩流逝。
她從一個瘦弱的女孩,逐漸抽條成一個身形單薄,麵容蒼白的少女。
長期的隔離沒有讓她變得遲鈍或癡傻。
相反,在絕對的寂靜與孤獨中,她學會了更深的思考。
她仔細觀察著守衛和保姆的一舉一動,敏銳地捕捉著父親話語中偶爾流露出的疲憊痛苦。
這個狹小壓抑的房間,幾乎構成了她全部的人生記憶。
而與父親那每月一次的遠程交流,則是這段灰色歲月裡,
唯一能稱之為“快樂”和“期待”的時刻。
它從未晚點過。
可這次,逾期了。
鄭明雅內心的不安逐漸加劇。
她終於忍不住按下呼叫鈴,主管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卻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
她隔著門板急切地追問父親的消息,回應她的卻隻有冰冷的沉默。
持續的詢問無果後,她開始拍打房門,要求獲得明確答複。
可除了掌心傳來的刺痛,獲得的卻是更多的懲罰。
父親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這些年來唯一的精神寄托。
在反複嘗試溝通未果後,她嘗試使用更加激烈的手段。
可環顧四周。
家具邊角都被軟質材料包裹,牆壁貼著防撞牆紙,連書桌的抽屜都安裝了防脫落卡扣。
窗戶是整體澆築的防彈玻璃,燈具嵌在天花板內部,連一張可以掰斷的塑料尺都找不到。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是為了防止她“意外”受傷,確保“資產”完好無損。
鄭明雅無力地滑坐在地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誰能告訴我,父親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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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攝像頭俯拍的角度下,鄭明雅像一隻受傷的動物,脊背隨著壓抑的抽泣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