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朱由榔的詭辯，幾個西班牙副使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大明皇帝的仆人。
不過，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一個國家頒布過國籍法案，更沒有任何一個國家頒發過護照之類的東西。
一個人屬於哪個國家，要麼看此人曾向誰宣誓效忠，要麼看此人出生於何地。從沒有踏進一個國家，某人就自動變成該國臣民的說法。
所以，喬瑟夫·拉斯說“西班牙國王的仆人”雲雲，確實很不嚴謹。
以這個邏輯來推論，誰都無法派出使者，歐羅巴各國的商人也都不用做生意了。
所以，喬瑟夫·拉斯被打一點都不冤枉，誰讓他自己亂說話呢？
二十廷杖很快打完，喬瑟夫·拉斯被拖回禦前時已暈死過去。從襠部滲出的血跡來看，屁股肯定開了花，不好好休養幾個月，估計是沒法騎馬了。
人也打完了，道理又說不過，幾個西班牙人暗暗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然後決定放棄辯論，將對話拉回正題。
一個西班牙副使用連咳幾聲掩飾尷尬，又正色道：“尊敬的大明皇帝，拉斯議員的言論僅代表他個人意見，不代表本國的態度。咳咳……我們是新西班牙總督區副王派來的正式使臣……
貴國軍隊擅自進入呂宋島，還攻占我們修建的重要城鎮邦邦牙城，按照歐羅巴的慣例——相信這也是東亞各國的慣例——這是赤裸裸戰爭行為。我們在此代表副王大人正式提出警告，陛下必須立即召回貴國的軍隊。否則，將視為貴國進犯我國領土，我們必將予以反擊。”
這一次，西班牙副使的態度不再囂張，辭令也嚴謹多了。
朱由榔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也很嚴謹地回應：“朕現在就可以正式回答你們，大明從未派遣任何軍隊進入呂宋島，朕也沒下達過進攻邦邦牙城的命令。”
見對方不承認，西班牙副使嚴謹地補充道：“貴國親王、郡王，或者某個將軍派出的士兵，都可算作貴國的軍隊……”
“朕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一個大明勳爵或者將領曾派遣軍隊前往呂宋島。當然，這是暫時的。如果馬尼拉議會繼續迫害大明國人的話，大明保留武力乾涉的權力。”
一瞬間，西班牙副使還真以為馬尼拉議會錯怪大明，錯把清軍當成了明軍。
不過清廷禁海遷界的消息早就傳遍整個南洋，他細細一想，就知道那些人絕沒有可能是韃靼人派去的。
他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真是無賴”，然後反問道：“那他們是哪國的軍隊呢？根據馬尼拉議會的調查報告，那些盜匪的頭目叫陳豹，就是鄭成功的部下。而鄭成功是大明國的親王，沒錯吧？”
“沒錯，鄭成功確實是大明的親王，陳豹也曾經是鄭成功的部下，不過，現在不是了。不瞞你說，陳豹擅離職守前往呂宋，已被大明軍隊除名。現在，陳豹和他的部下全是大明國的通緝犯，如果你們抓到那些人，請移交給大明三法司判決。”
“這……”
西班牙副使忍不住叫了起來：“這怎麼可能？”
“怎麼沒有可能？大明有史官記錄重大事件，你可以自己去翻看文冊。還有，南澳鎮總兵陳豹反叛之事，南澳島人儘皆知。如果你們要去調查的話，朕可以給你們發幾份通行文書。”
“那我們這就回去殲滅他們。”
“請便，那是你們的事。”
話說到這一步，就連西班牙副使也覺得沒法繼續談下去。
陳豹在邦邦牙城糾集了兩三萬人，有呂宋土人，也有各地逃過去的華人。如果那麼容易被殲滅，馬尼拉議會早就去了，哪裡還會三番四次跑來廣州施加壓力呢？
至於主動向大明宣戰，那更不可能。
首先，馬尼拉議會沒有宣戰的權限；其次，西班牙本土經過殘酷的三十年戰爭，各方麵都損失慘重，現在急需從美洲吸血來恢複實力。
對於馬尼拉議會來說，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大明召回陳豹等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如果大明主動或默認向西班牙宣戰，那也不錯。
為了顏麵，費利佩國王必須得應戰。這樣新西班牙和秘魯總督區就能光明正大地派戰艦過來參戰，本土也會多多少少派出一批主力艦來南洋幫忙。
馬尼拉得到強力支援，處境自然大幅好轉。
現在大明皇帝不承認呂宋匪徒是大明國的人，費利佩國王肯定也沒有心情主動宣戰一個東亞大國，把西班牙再度拖入戰爭泥潭。
事情好像一下子卡住了。
左右為難之下，西班牙副使扶著昏迷的喬瑟夫·拉斯走出皇宮兩廣總督府），然後派快船返回馬尼拉報告：大明皇帝是個無賴，將議員打成重傷，速派另一個議員前來主持交涉。
……
把西班牙使臣哄走之後，朱由榔秘密傳召陳豹的副將楊際時覲見，正式宣布將呂宋的一千多人從大明軍隊除名。
“陛下，我們冤枉啊！”
楊際時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反複高呼不願做一個孤魂野鬼。
“冤從何來？閩王派人去抓捕你們，有說格殺勿論嗎？陳士鼇現在還活得好好呢。你們當時不跑，跟周全斌回閩王麵前分辯清楚，事情不就完了嗎？”
楊際時一時語塞，這種可能性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朱由榔歎道：“無論有什麼冤屈，你們都不該擅自跑到呂宋去。既然去了，就在那裡好好乾。朕隻是除你們的軍籍，可沒說除你們的國籍。隻要在呂宋乾出一番事業，未必不能為大明爭臉。”
楊際時都被說糊塗了，身為大明的通緝犯，又如何為國爭臉呢？
“怎麼不能？”
朱由榔驚訝道：“誰說通緝犯不能為國爭臉，送一批罪犯到蠻荒之地建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們在呂宋混得好好的話，又有哪個狗官敢去抓你們回來？對了，你們不是想買軍火來著？去買就是了，軍火商看在呂宋百姓的麵上，會給你們打折的。”
楊際時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哪裡是除名流放，這簡直就是先秦時期的裂土分茅，封國就藩呀！
當年秦、齊、趙、燕等諸侯國，哪個不是從周天子身邊帶著幾百兵馬就去開國。
有大明在暗中幫忙，他們這一千多號人說不定還真能在南洋封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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