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二十年春天,吳應熊帶著大明天子的答複回到貴陽。
吳三桂聽完“優待條件”,然後又眯著眼睛對所謂的呂宋群島端詳了半天,然後勃然大怒,差點將親生兒子拖出去斬首。
恥辱!
天大的恥辱!
即使在甲申之變,困守山海關已成亡國孤臣的形勢下,黃台吉、李自成二個梟雄仍對他以禮待之。
當時,黃台吉許下分茅裂土的承諾,李自成也給他開出封侯的豐厚條件。
雖然夾在中間處境艱難,然而在兩頭搖擺的過程中,他至少感受到雙方給予的尊重。
然而這次,他隻感受到了羞辱。
朱由榔的答複實在太欺負人了,“流放三千裡”算是什麼條件,提出來不是故意羞辱人嗎?
難道偽帝已經狂妄到,連假惺惺地欺騙一下也不屑為之了嗎?
這是成名以來,吳三桂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之後吳應熊又彙報了這次出黔的見聞,明軍艦隊在長江暢通無阻。
湖廣、江西、江南數十省近二十萬清軍,竟對數萬明軍噤若寒蟬,連守城不失這麼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
吳應熊道:“父王,天下真的變了呀!湖廣已在密謀投降,江西、江南估計也不遠了。”
“什麼!”
吳三桂大吃一驚,連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吳應熊回答,他在明軍大營裡看到了周培公的身影。
“周培公?新任武昌知府?”
“沒錯,就是他。兒子早些年路過湖北,曾設宴招待過一批士子,認得此人。”
吳應熊說起偶遇老相識的情形,當時他正在明軍營前求見天子,等待通傳的時候,看到周培公領著一群家眷也登上了碼頭。
雖然周培公很快便躲進了人群之中,不過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
而那群家眷多達數十人,光老嫗就有好幾個,肯定不是周培公一個人的。
“嗯,沒錯。他不可能有幾個老娘。”
吳三桂對投降這種事非常熟悉。
互派使者是第一步,互通書信是第二步……至於送家眷為人質,幾乎就到最後一步了。
他立即做出判斷,整個湖廣官場已經不再姓“清”。接著,便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
昆明之戰後,他率部退守貴州,在北盤江到安順之間修了無數壕溝和壁壘。
本以為,憑借易守難攻的地形,雲南明軍一定會碰得頭破血流。
雲南明軍放棄進攻後,他又有點沾沾自喜,畢竟守著這塊穩固的地盤可以安心恢複實力,坐山觀虎鬥。
等到明、清兩軍拚得兩敗俱傷,再也打不動時,都要爭著搶著來討好他。
屆時,或兩頭吃好處,或率精銳爭霸天下,都不失為上策。
總而言之,擁有一個省作為地盤,吳家將永遠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