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後的秩序重建是一個漫長而瑣碎的過程。
顧懲帶隊外出清剿新冒頭的變異生物聚集點,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這一次,他去了一周。
裝甲車隊碾著夕陽的餘暉駛入黑岩基地時,顧懲的心已經提前飛回了中心大樓。
一周未見,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對那個人的思念。
他幾乎是第一個從車上跳下來的,連鄭崖在身後喊他彙報戰果都懶得理會,滿身征塵與血腥氣,徑直朝著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然後,他腳步一頓,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訓練場邊緣,那片新開辟出來的小花園旁,沈梔正站在那裡。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在灰撲撲的基地裡像一朵不染塵埃的山梔花。
她正仰頭笑著,陽光灑在她臉上,連發絲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而她的對麵,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男人,肩寬腿長,體格健碩,穿著一身乾淨利落的作戰服,即便是在顧懲這樣挑剔的目光下,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挺拔和俊朗。
那個男人正低頭對沈梔說著什麼,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甚至還抬手,極自然地幫她將一縷被風吹亂的頭發撥到耳後。
沈梔沒有躲。
她還在笑。
轟的一聲,顧懲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應聲繃斷。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一股暴戾的、毀滅性的情緒從心底最深處翻湧上來。
他體內的藤蔓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開始不安地躁動,一股森寒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是誰?
哪裡冒出來的東西?
敢碰他的梔梔?
顧懲的眼神一寸寸冷下來,那雙在戰場上能讓最凶殘的變異體都為之膽寒的眸子,此刻死死鎖定了那個男人。
他幾乎是立刻就在腦中構想出了十幾種讓這個人無聲無息消失在基地裡的方法。寄生的藤蔓種子可以在一秒內就從內部撐爆他的心臟,而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但這個念頭隻持續了三秒,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不行。
梔梔會生氣。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殺意已經被另一種情緒所取代。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顧懲刻意放緩了腳步,將自己滿身的疲憊和狼狽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他一周沒正經洗過澡,作戰服上沾滿了乾涸的血跡和塵土,臉上那道疤更添凶悍,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讓他看起來有幾分頹喪。
他甚至微微弓起了背,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隻在外拚殺歸來、急需主人安撫的受傷野獸。
他朝著那兩人走過去,沉重的軍靴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迫感。
沈梔先發現了他,眼睛一亮:“顧懲!你回來啦!”
她提著裙擺小跑過來,像一隻投林的小鳥。
顧懲立刻張開雙臂,在她撲進懷裡的瞬間,用儘全力將她緊緊圈住。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裡,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那股讓他日思夜想的甜香,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這是一個宣告所有權的擁抱。
他抱著她,抬起眼,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直直射向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然而,對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錯愕或退縮,反而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挑了挑眉,眼神裡帶著幾分審視和看戲般的玩味?
這麼有恃無恐?
顧懲心裡那股無名火燒得更旺了。
“怎麼才回來呀,”沈梔在他懷裡蹭了蹭,抱怨,“也不提前說一聲。”
“任務提前結束了,想給你個驚喜。”顧懲的聲音又低又啞,充滿了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他收緊手臂,用一種近乎撒嬌的語氣在她耳邊低語,“好想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繼續挑釁地盯著那個男人,仿佛在說:看見沒,她是我的。
沈梔被他勒得有點喘不過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好啦,先放開我,這麼多人看著呢。快,我給你介紹個人。”
她掙開他的懷抱,拉著他的手,興衝衝地把他拖到了那個男人麵前。
“顧懲,我跟你說過的,我終於聯係上我哥哥了!”她仰著小臉,笑容燦爛得晃眼,“這就是我哥,沈屹!哥,這就是顧懲,黑岩基地的首領。”
哥……哥……?
顧懲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那準備了滿肚子的、宣示主權的陰陽怪氣,還有那套扮演可憐博取同情的綠茶劇本,齊齊卡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
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