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陽光好似都比平時要慷慨幾分,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連帶著空氣都輕快起來。
沈梔特意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可沒想到,校門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已經站了一個人。
那人身形挺拔,懶散地靠著樹乾,低頭看著手機,清晨的光線穿過枝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沒穿那身寬大的校服。
一件最簡單的純白T恤,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卻不單薄的肩背線條,淺色的休閒褲包裹著一雙筆直的長腿,腳上一雙乾淨的板鞋。
整個人褪去了平日在教室裡的冷硬和銳利,多了幾分清爽乾淨的少年氣,像夏日裡的一捧冰泉。
沈梔的腳步慢了下來,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原來脫下校服的謝秋鶴,是這個樣子的。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今天她特意穿了件新買的鵝黃色連衣裙,裙擺上點綴著細小的白色雛菊,襯得皮膚愈發白皙。
長發用一根同色係的發帶鬆鬆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纖細的脖頸。
她捏了捏裙角,深吸一口氣,臉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朝著他小跑過去。
“謝老師,你來得好早呀!”
清甜的嗓音在安靜的校門口格外清晰。
謝秋鶴聞聲抬起頭,看到一抹明亮的黃色朝自己奔來,像一顆掉進視野裡的小檸檬,又鮮活又晃眼。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片刻,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將手機揣回兜裡,站直了身體。
“你遲到了。”他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沒有!現在才八點五十,”沈梔在他麵前站定,晃了晃手裡的紙袋,獻寶似的遞過去,“當當當!看這是什麼?”
紙袋裡透出溫熱的香氣,是烘焙點心特有的甜香。
“我爸親手做的蛋黃酥,剛出爐的,還熱乎著呢,給你當早餐!”
她仰著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就當是……今天的補課費預支了。”
謝秋鶴垂眼,看著那個印著卡通小熊的紙袋,沉默了兩秒。
他伸出手,接過袋子時,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
她的指尖溫溫軟軟,帶著一絲少女獨有的馨香。
觸碰隻是一瞬間,謝秋鶴卻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了手,將紙袋握在掌心。
那點柔軟的觸感,卻仿佛還殘留在指尖,揮之不去。
“嗯。”他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單音節,算是回應。
“我們快走吧,去晚了公交車上人多。”沈梔完全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往公交站台走。
周末的公交車果然擁擠。
兩人好不容易才在後排找到了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
沈梔靠窗坐著,謝秋鶴坐在她旁邊,高大的身形在略顯逼仄的空間裡顯得有些局促。
他將裝書的背包和那個裝著蛋黃酥的紙袋一起放在腿上,坐姿端正,目視前方,像一尊冷峻的雕塑。
沈梔卻是個閒不住的。
“謝老師,你吃呀,涼了就不好吃了。”她湊過來,小聲提醒。
謝秋鶴看了看腿上的紙袋,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公共場合吃東西,對他來說是件有些彆扭的事。
沈梔看出了他的猶豫,眼珠一轉,主動從袋子裡拿出一個金燦燦的蛋黃酥,剝開油紙,遞到他嘴邊。
“啊——”她壓低聲音,學著喂小孩子的樣子。
一股甜膩的奶香味混著蛋黃的鹹香撲麵而來。
謝秋鶴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側過頭,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臉,和那雙帶笑的、彎成月牙的眼睛。
她的手指捏著蛋黃酥的底托,白皙的指尖和金黃的酥皮形成鮮明對比,誘人得過分。
周圍似乎有若有若無的視線投過來。
他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
“我自己來。”他幾乎是搶一般地拿過那個蛋黃酥,然後飛快地轉過頭,背對著她,有些狼狽地咬了一口。
酥皮在口中層層化開,豆沙的甜和鹹蛋黃的沙糯完美融合,是他從未嘗過的、帶著家庭煙火氣的味道。
“好吃吧?”身後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小的得意。
“……還行。”他嘴裡含著東西,聲音有些模糊,但緊繃的背部線條卻悄悄放鬆了些許。
沈梔偷笑起來,自己也拿了一個,小口小口地吃著。
車廂隨著路況輕輕搖晃,窗外的街景不斷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