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兄,你立刻找禦史草擬奏章,將此策問原文附上,參他李默‘心懷怨望,誹謗聖躬’!爹那邊,自有我去分說。這次,定要這老匹夫身敗名裂,滾出吏部,最好...讓他去詔獄裡嘗嘗滋味!”
“東樓兄高明!小弟這就去辦!”
趙文華聞言大喜過望,正要起身告退去找言官寫奏本。
恰在此時,書房的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嚴世蕃不耐道。
門被推開,管家嚴年垂首趨步而入,手中捧著一個用黃綾包裹、沉甸甸的錦盒。
“少爺、少司空,”嚴年聲音恭謹,“揚州王鹽台(王茂才)的年敬到了。另外...還有一封密信。”
“年敬?”嚴世蕃眼皮都沒抬一下,隨手一指書案角落,“擱那兒吧。”
年關時節,各地孝敬如雪片般飛來,區區一個鹽運使的年敬,在他眼中不過是尋常。
嚴年把錦盒放在桌案上,恭聲垂首:
“少爺,送年敬過來的王府管事說,今年因禦史南下巡鹽耽擱,所以年敬未能於正月初一送達。王鹽台還有一封密信,讓您務必親啟。”
嚴年說著放下信,悄然退下,輕輕帶上了房門。
嚴世蕃放下茶盞,伸出略顯肥短的手指,略顯粗魯地撕開了信封。
開篇仍是慣例的諛詞與問候,但字裡行間卻透著一股焦灼:
“東樓世兄台鑒:
弟茂才頓首百拜,惶悚急稟!”
“...杜延霖巡鹽至揚州,弟從兄之命,虛與委蛇,竭力安撫。然此獠貪鄙刻薄,竟在接風宴上公然逼迫鹽商捐銀,名曰賑災,實為勒索!揚城鹽商皆敢怒不敢言...”
看到此處,嚴世蕃獨眼微眯,鼻翼翕翕動,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蠢貨!這點小事也值得大驚小怪?給點銀子打發他便是!隻要他乖乖按賬簿催繳,撈夠政績滾蛋,些許浮財算得什麼?”
他繼續往下看,王茂才的筆鋒陡然變得凝重:
“...杜延霖不諳鹽政,卻剛愎自用!臘月廿六,杜延霖於鹽司立契,自攬追繳全責,文書十份已分送南北各衙並兄處(隨節敬附呈抄本一份)...”
嚴世蕃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弟思之,杜延霖愚昧至此,何必與其虛與委蛇?既已立字為憑,弟決意順勢而為,行借刀殺人之策!...”
“...灶戶本已困苦,積怨如薪,稍加撩撥,必生民變!屆時,暴民洶洶,皆因杜延霖“一力承擔”之苛政而起,其罪責昭然,百口莫辯!...”
“...民變爆發之日,定在正月十五!伏乞兄台明示:此計可行否?若可行,弟即刻依計行事。若兄台另有妙算,弟亦當凜遵鈞命,絕不敢擅專!”
“揚州已入年關,然弟等如履薄冰,不敢稍懈。專此密陳,伏候訓示!臨稟不勝迫切待命之至!”
“弟茂才、謹再拜
臘月廿六日”
“哈哈哈!天助我也!真天助我也!”
嚴世蕃閱畢,忍不住拍案大笑起來,笑聲與剛剛不屑的態度兩相對比,倒顯得有些突兀。
PS:《明史·李默傳》原文記載:“...文華謀所以自解,稔帝喜告訐。會默試選人策問,言“漢武、唐憲以英睿興盛業,晚節用匪人而敗”,遂奏默誹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