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青看著蘇濟那方,他似乎飲酒過頭,又或許是破罐子破摔,全然不顧自己夫人的顏麵,把那名舞姬摟在懷裡,動作曖昧。
她低嘲一聲,“將軍……我與你的部下一樣嗎?”
蕭敘:“什麼?”
蘇雲青:“犯了錯要上軍棍重罰?”
蕭敘:“你不如他們,也比不上他們。”
蘇雲青自嘲一聲,“這樣啊……將軍府裡還有什麼規矩,不如一起告訴我,莫真挨了罰,我的身子受不住。將軍死了夫人,多不吉利。”
她喝得多了些,似也如破罐子破碎,酒意上頭,渾身燥熱,索性褪去外袍,明晃晃露出紅衣。
刺目的紅殺入他的眼眸,襯得她的肌膚雪白,酒痕像綻放的花,在她身上近乎紅得滴出血來。
蕭敘顰眉,心底翻起一陣血意,暴躁的情緒一股腦湧了上來。
他耐著性子,提醒道:“把衣服穿上。”
微醺的蘇雲青不想理他,趴在桌上彆過臉去,用後腦勺對著他,嘴中含糊不清嘀咕著。
“……將軍……說得對……說得對……”
幾名朝官大人舉著酒杯走到蕭敘麵前,殷勤道:“將軍,不知可否賞臉喝一杯?”
蕭敘拎起蘇雲青褪去的外袍,丟回她肩膀上,嚴嚴實實擋住微敞露出脖頸的紅裙。
他絲毫不給這些下官臉麵,直截了當拒絕道:“不飲酒。”
“那、那您手中這杯是……”大人不死心,小心詢問道。
蕭敘神情自然,“夫人的酒,我替她拿著,有何不可?”
官員語塞,不敢再言,連連點頭退下。
另一邊,北軒王李淮同樣轟走舞姬,他的視線落在蘇雲青與蕭敘那方,指骨在桌麵敲擊兩下,暗示什麼。
許明哲搖著扇子,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展扇遮麵,吩咐下人要來一杯醒酒茶。
他起身走向蘇雲青,在她麵前俯身,“蘇大小姐,是不是喝的有些多了?殿下讓我給你送杯甘甜的醒酒茶來。”
蘇雲青暈暈乎乎抬起腦袋,手伸到一半,卻被蕭敘捷足先登,握了個空。
他道:“退下。”
許明哲揮了揮扇,回到座位,依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蕭敘並未將‘不知明’的醒酒茶交給蘇雲青,他隨手給旁邊醉得癱軟如泥的人倒了杯茶。
蘇雲青迷迷糊糊握在手心,“是醒酒茶嗎?”
“是。”蕭敘毫不猶豫答道:“茶。”
他觀察著琴師與舞姬,忽然,胳膊一沉,蘇雲青腦袋歪了過來,直接掛在了他的胳膊上。
蕭敘皺眉,“你在做什麼?”
“將軍……將軍……”蘇雲青好看的眉擰作一團,表情痛苦,“我胳膊好疼……胳膊好疼……”
她掙紮間,外袍從肩膀滑落,紅衣衣襟被順帶扯下一些,隱隱約約可見肩膀處大塊的淤青。酒精麻痹讓她暫時忘了左肩的傷,居然壓著它在桌上趴了半晌。
蕭敘本能抵觸她的靠近,下意識抽出胳膊。然而失去重心的人,一下子栽到了他的腿上,她臉頰滾燙的溫度隔著衣料灼燒著他的肌膚。
他拎住蘇雲青的後領,把人拽直起來。
蘇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麵前,手裡捧著賠罪的酒,“侯爺……”
他一開口,嘴中的酒氣便擴散在空中,令人不適。
蕭敘對這般混亂的場景心生厭煩,不耐煩地給蘇雲青理好衣服,手掌滑至她的腰窩,托她站起身。
“夫人身體不適,蘇大人的酒留著自己喝吧。”
他攙著腳步漂浮的蘇雲青,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離開了後院,徑直往她的房中走去。
“蘇小姐還要裝到幾時?”
蘇雲青軟綿綿掛在蕭敘身上,迷迷糊糊指著回房的路。
“將軍……是這邊。”
“自己走。”蕭敘鬆開她,拍了拍她蹭皺的衣服,還沒順兩下,蘇雲青搖搖晃晃,腦袋一歪朝一旁栽去。
蕭敘眼疾手快將人又撈了回來。
“…………”
他把人拖回房中,往椅子上隨意一丟,回身關上門,動作乾淨利落。
“將軍……今夜是要和我住一屋嗎?”蘇雲青意識不清,攤在桌上,“也是也是,你我夫妻一場,不待在一間屋子裡,會惹人非議。”
一到夜色深沉,雪便緩緩飄落下來。
蕭敘坐在窗榻前,半開著窗,任由涼風拂麵,“等你清醒,自己去軍中領罰。”
蘇雲青嘴裡嘀咕,“……胳膊疼……”
“…………”
……
半夜,蘇雲青被屋外一陣喧鬨聲吵醒。
“怎麼回事!”
“怎麼死人了!”
她扶著疼痛的腦子從床上坐起,昏暗的屋子隻有一縷月光從半敞的窗戶透入,灑在地上。
她身上依舊穿著紅衣,昨夜宿醉的記憶,零零碎碎浮現在腦海中。
屋子裡沒有蕭敘的身影,她忍著半邊麻木的胳膊,翻箱倒櫃換掉了那身紅衣。
撕扯的疼痛讓她冷汗浸濕新衣,她快步走到屋門前,正準備開門,就聽黑暗處傳來一道微倦聲。
“蘇小姐急匆匆是打算去哪?”
蘇雲青怔了一下,“將軍,你在屋子裡。”
蕭敘衣裳鬆垮,長發披肩從暗角走出,“你胳膊的傷加重了。”
蘇雲青滯住,“是那日遇刺夜裡,將軍護我躲箭,不小心又扯傷了。”
蕭敘挑眉,質疑道:“是嗎?”
“是……”
月色淒冷,如層薄紗阻隔在兩人之間,寒風陣陣撩起她的衣裙,刺骨的寒意從腳躥起。
蕭敘掐住她的脖頸,指腹在她喉間輕撫,最後抵住她的下顎,迫使她揚起頭來。
“蘇小姐心中沒底的時候,很喜歡用吞咽來掩蓋不安的情緒。”
他的碎發被風拂動,揮打在她酒氣未褪儘的臉頰,冷熱交織,宛如刀剜。
蘇雲青垂下眼睫,“將軍……似乎知道了一些事。”
蕭敘冷笑道:“沒想到,蘇小姐這麼有本事,給所有人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連侯府也被扯了進去。”
蘇雲青知道瞞不過他,輕揚嘴角,如實道:“蘇家不配坐那個位置,不如留給將軍。”
蕭敘指腹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發絲拂動,月色從間隙映入眼簾,陰狠之色顯露。
“彆太自作聰明。”
蘇雲青:“並未。我隻是不想讓蘇家坐上去罷了,至於位置最後落入誰家,我並不關心。”
“我攀上高架,取下靈球,也隻是把它放回了木箱裡。”
“蘇歡雪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來不及掛上去。她倒不如用靈球來陷害我,也不枉費她費的一番心思。讓蘇家將我逐出家門,她成唯一的蘇家小姐,成吏部尚書唯一的千金。”
“算計她,必會與你對著乾。”蕭敘鬆手推開她,“蘇雲青,你還真是不怕死。數尺高架,你竟在大雪之夜說攀就攀,也不怕我來給你收屍。”
蘇雲青:“白日雪化,發現不了我留下的痕跡。我若死在大雪之中,有勞將軍為我草席裹屍送入亂葬崗。”
蕭敘半闔眼眸,推門而出。
風雪刮入昏暗的屋內,揉亂蘇雲青的青絲,掛上一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