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慘白，感覺不到溫度。
“玥兒——！”陸雲的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顫抖，在劍院外響起，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晨練的劍院弟子們遠遠看著那道身影，議論紛紛，不少人麵露不忍。
“陸師兄這樣……唉，看著真讓人難受。”
“其實說起來，陸師兄也是受害者，畢竟……”
“不知道大師姐會不會心軟？”
屋內，喬玥兒神色平靜地坐在窗邊，窗外的喊聲清晰入耳。
“姐姐，要……見他一麵嗎？”喬瑆兒擔憂地看著喬玥兒，生怕她心中難過。
“不見。”喬玥兒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她性子沉穩，若非經過深思熟慮，絕不會輕易答應嫁給蕭玄。
十年情誼嗎？她自嘲一笑，前日陸雲那番“女子失貞便該以死明誌”的話，才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今日後悔，不過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而已。就像……自己權衡之後選擇蕭玄一樣。
既然已做出選擇，隻要蕭玄不負她，那麼……喬玥兒望向窗外，眼神逐漸堅定，我喬玥兒，亦願生死相隨。
轟隆——！電閃雷鳴，瓢潑大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
陸雲沒有運轉靈力抵擋，任憑冰冷的雨水將他渾身澆透，更顯狼狽淒慘。“玥兒！你就真的如此狠心？連最後一麵都不願見我了嗎？！”
喬瑆兒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出院門，看著雨中的陸雲，心中複雜，將另一把傘遞了過去。“陸師兄，回去吧。姐姐說……她與你緣分已儘，望你……各自安好。”
陸雲眼底一抹猩紅急速閃過，被他強行壓下，悲傷的聲音穿透雨幕，帶著不甘的質問：“玥兒！我陪你十年春秋！難道還比不上他陪你短短十日？！”
禁地深淵之下，蕭玄心中升起滔天怒火。人族是仙族圈養的牲畜？每過萬年就會被清洗一次！
孟軻的身影越來越淡，幾乎透明，但他的目光卻燃燒著無儘的恨意與遺憾。“老夫當年……已連渡三次天罰，在第四次天罰降臨前，實在不忍見人族再遭此浩劫，遂率領浩然學宗上下千萬弟子，殺上上界，與仙族血戰！奈何……”
他聲音顫抖，語氣中滿是無奈。“蚍蜉撼樹……千萬弟子葬送於此。自此以後，仙族斬斷人道根基，讓人族不再修人道而是修仙道。我孟軻……是人族的千古罪人啊！”
“孟老夫子，此事不是您的錯！”蕭玄心中沉重，雖然有封聖榜和人道筆，可如何敵得過那諸天仙佛？
他的目光掃過這禁地之內，那堆積如山的累累白骨，這些先輩都是為了人族存續而毫不猶豫赴死的英魂！與他們的犧牲相比，自己又有何可懼？
蕭玄深吸一口氣，對著孟軻即將消散的虛影，鄭重無比地躬身行下大禮：“孟老夫子！小子蕭玄不才，願繼承先輩遺誌，為人族，死而後已！”
“好！好！好！”孟軻連道三聲好，虛影激動得微微波動，“六萬年了！老夫苦守於此，本想將這身浩然之氣傳於有緣人。可惜後來者，皆修仙道，背棄人族根本！修仙之人，與叛徒何異！”他儒雅的目光中罕見地掠過一絲狠厲，隨即又化為欣慰的亮光，“蒼天有眼！竟待人皇親至！此乃我孟軻之幸，更是人族之幸！”
孟軻的身影淡如輕煙，眼眸驟然亮起，他凝視蕭玄。“浩然之氣，非雲非霧，充塞天地；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
虛空中仿佛有無數先賢的誦唱聲響起，與他的話語交織共鳴。
他袖袍一揮，萬千白骨同時泛起溫潤白光，點點光芒如星河倒卷，彙入他即將消散的靈體。
“今以六萬年沉寂之誌，千萬赴死者之魂，儘付汝身！願汝持此浩然之氣……”孟軻的聲音愈發恢宏，身影化作一道純粹的光，“為天地鎮邪祟，為人間平不公，使我人族脊梁，永不斷折！”
光芒如江河奔湧，瞬間沒入蕭玄眉心。
浩然書畫台，人山人海。
陸青山麵色蒼白，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聲音帶著威嚴傳遍四方：“今日，乃宗門弟子陸雲與蕭玄之生死戰！此戰，任何人不得插手，違者以宗規嚴懲不貸！”
陸雲站在浩然書畫台的入口處，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蕭玄早已葬身禁地，對他而言已無威脅。今日正好趁此機會，讓他形象儘毀。
圍觀的弟子越來越多，議論聲也越來越大，卻始終不見蕭玄的身影。
“蕭玄呢？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沒來？”
“不會是嚇破膽，連夜跑了吧？”
“換我我也跑啊，明擺著送死，誰不跑？”
“師姐來了！”人群一陣騷動，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喬玥兒和喬瑆兒攜手款款而來。
“他……不在？”喬玥兒環視一圈，未見蕭玄蹤影，心中反而鬆了一口氣。逃了，總比來送死強。
喬瑆兒也焦急地四處張望，“我也兩天沒見到傻小子了，還以為他在閉關準備今日之戰，沒空來找我們呢。”
“趙雲呢？”喬玥兒像是想到什麼，隨口問道。
一旁的一名劍院弟子壓低聲音回道：“師姐，聽說……趙雲師兄昨天夜裡去了副宗主的府邸，不知為何與副宗主動起手來，副宗主似乎受了些傷，而趙雲師兄……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喬玥兒秀眉微蹙，心中那一絲不妙的預感愈發強烈。“趙雲性子沉穩，若非有蕭玄授意或是發現了什麼，絕不可能貿然去找陸青山的麻煩……
她抬起眼眸，恰好看到陸雲正朝她們走來。
“玥兒……”陸雲快步走到喬玥兒麵前，臉上堆滿了深情與悔恨。“蕭玄逃了，這種貪生怕死之輩，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終身！難道你還要為了他，繼續拒我於千裡之外嗎？”
喬玥兒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目光先是在高台上的陸青山身上停留一瞬，隨即銳利地盯住陸雲，冷聲問道：“你們，把蕭玄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