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房,
寶玉在林黛玉房裡發火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榮國府,但二人之間爭吵是常有的事,便是賈母和王夫人都習以為常了。
更遑論,如今的林黛玉脾氣更強硬,二人難免會有爭執。
賈母身邊的鴛鴦,王夫人身邊的金釧先後來探問,都被襲人搪塞了回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依她看來,所謂的仕途經濟之論,確也是賈寶玉理虧。
隻是眼下,賈寶玉依舊倒在床上麵壁發癡,時不時抽搐著身體,米水不進。
襲人再如何勸慰,都得不到寶玉的應答,隻好就守在床榻旁,寸步不離。
晴雯坐在靠窗的書案邊,看著病臥的賈寶玉,又往對向林黛玉房裡望了望,終是忍不住開口,“林姑娘到底說了什麼誅心話,才將爺唬成這樣?姐姐當時就在跟前,總該聽真了吧?”
寶玉都已是這般慘狀了,襲人怎好再提,隻是搖頭不肯說。
晴雯向來吃味二人親近,此時更不由得嘔了口氣。
靠身子上位的,偏孤立她一個人。
便不願在房裡自討沒趣,摔了氈簾出去鹿耳房裡尋清淨了。
天色漸深,寶玉也昏睡了一覺,忽而又從噩夢中驚醒,額前滿是冷汗。
“不行,林妹妹……你不能跟他走!”
賈寶玉惶急的喊叫聲,將伏在榻邊淺眠的襲人也驚醒了。
“爺?”
寶玉茫然四顧,瞳孔漸漸聚焦,大口喘著氣,試圖平複那剜心痛楚。
“爺可是夢魘了?”
襲人湊近,欲為他拭汗,手腕卻被寶玉猛地攥住。
“我,我夢見林妹妹鐘情於仕途學問,與鎮遠侯府那紈絝遠走高飛了!”
巨大的失落與恐慌攫住了賈寶玉,兩日的刺激在夢中交織,便呈現出了最深的夢魘。
襲人以為這夢實在荒謬,不由得寬慰道:“爺多心了,林姑娘從不出府,怎會與外男相識?”
寶玉卻用力搖頭,情緒又激動起來,“可今天林妹妹說得話,竟與那紈絝如出一轍!不行,他都能應試科舉,我去考考又何妨?若是能一舉中第的話,林妹妹會不會也對我刮目相看,不再如今日這般冷淡了?”
對李宸的無儘恨意,以及對林黛玉薄情的惋惜,此刻竟奇妙地轉化成了賈寶玉的動力。
“我要去考!我偏要考出個名堂,叫林妹妹瞧瞧,誰才是真正有擔當的男兒!叫那紈絝知道,什麼是雲泥之彆!”
襲人忽而美眸一閃,迸發異彩。
日夜憂心寶玉前程,萬沒想到,竟是這次因禍得福點醒了寶玉。
“爺!你能這樣想,真是天大的好事!”襲人激動得聲音發顫,“爺天資聰穎,詩詞文章連老爺書房的清客都誇讚,四書五經更是早已熟讀。隻要潛心用功些時日,小小縣試,定是手到擒來。屆時,林姑娘定會對爺刮目相待!”
寶玉最喜歡聽的便是彆人的奉承,聽得此言,胸中慪氣頓消,豪情陡生,“好,襲人姐姐,取我的書箱來,縣試之後,再無人敢小覷我!”
……
“姑娘,剛剛今日寶姑娘來時,你怎得總盯著她身上看呢。”
“彆胡說,我可沒有。”
李宸練了一整日的毛筆字,在林黛玉心得的指導下,總算練得初具人形了。
先前握不住筆,並非是他資質愚鈍。
實是那業師也嫌棄是在勳貴侯府做事,尤其鎮遠侯府遠比他想的外強中乾,便敷衍了事,尋個由頭不辭而彆。
“韓慎,韓先生,倒是不知如今去哪裡教書了。要是我一舉考中功名,你可會不會後悔?對了,也不知道那堆積如山的課業,林黛玉寫了多少了。”
雙腿戳進木桶裡泡腳,李宸將這些瑣事儘數沉了下去,認真享受起榮國府的生活。
這美好生活,可都是憑借他的努力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