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彆墅的書房卻亮如白晝。
江月月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麵前堆疊著厚厚的文件。
電腦屏幕上,同時打開著好幾份文檔——新的供應商合作草案、法律訴訟的進展報告、公關部最新的輿情分析……
她的眉頭緊鎖,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新聞發布會雖然暫時穩住了輿論,但後續的壓力絲毫未減。
新的供應商雖然找到了,但合作條款需要逐字逐句地敲定,生怕再掉入任何陷阱。
法律訴訟流程漫長,遠水解不了近渴。
康泰中心那邊暫時沒了大動作,但這種沉默反而更讓人不安,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還有秦牧……
想到他,江月月的心就忍不住揪緊。
陳梟就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不知道下一次會從哪個角度撲上來咬一口。
她必須儘快解決眼前的危機,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保護他。
“唉……”一聲疲憊的歎息,不由自主地從她唇邊逸出。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秦牧的腦袋探了進來,大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澈。
“月月,”他小聲喚道,像是怕打擾到她,“你還在工作嗎?”
江月月抬起頭,看到是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嗯,還有一些文件要看。你怎麼還沒睡?”
秦牧沒有回答,而是端著一個小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放著一個白色的瓷杯,裡麵是冒著熱氣的深色液體,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帶著藥香的甜味。
“我看你晚上吃飯的時候就不開心,眉頭一直皺著。”他把托盤小心地放在書桌的空位上,將瓷杯往她麵前推了推,眼神裡充滿了關切,“我給你泡了安神茶,放了紅棗、百合和一點點酸棗仁,張阿姨說這個喝了睡得香。”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語氣卻異常認真。
江月月看著那杯熱氣騰騰的茶,再看看秦牧那寫滿了“快誇我”的期待眼神,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
在外她要麵對豺狼虎豹,勾心鬥角。
回到家,至少還有這麼一個人,會用他最單純的方式關心著她。
“謝謝。”她端起茶杯,溫度透過瓷壁傳來,暖洋洋的。
她小口喝了一下,味道微甜,帶著藥材特有的清香,確實讓她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不少。
“好喝嗎?”秦牧趴在書桌對麵,眼巴巴地看著她。
“好喝。”江月月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笑容。
秦牧立刻開心地笑了,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獎勵。
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就那樣安靜地趴在桌邊,看著江月月工作,不吵也不鬨,隻是偶爾會因為困倦,眼皮開始打架,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個乖巧的大型寵物。
江月月無奈地笑了笑,由著他去。
她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電腦屏幕上,那是一份法務部剛剛發來的、與新供應商擬定的合作合同草案。
條款很多,很細,她必須仔細審閱,確保萬無一失。
秦牧趴了一會兒,似乎不那麼困了。
他的目光也開始好奇地跟著江月月的視線,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複雜的條款結構圖上。
他當然看不懂那些專業的法律術語和商業邏輯。
那些東西在他眼裡,就像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線條和符號。
但是,當江月月鼠標滾動,頁麵停留在一項關於“知識產權歸屬及後續衍生利益分成”的附屬條款時。
秦牧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了條款中幾個極其拗口、被故意用長句和嵌套定語模糊化處理的具體描述上。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明明看不懂文字的意思。
但那些文字組合在一起形成的“結構”,或者說那種“表達方式”,讓他本能地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排斥感和警惕感。
就像看到一條顏色鮮豔卻姿態詭異的蟲子,雖然不知道它有沒有毒,但身體會自發地想要遠離。
江月月正專注於前麵幾項主要條款的審核,手指在鼠標滾輪上滑動,準備跳過這個看起來相對常規的附屬條款。
就在這時。
一隻手指,帶著點猶豫,輕輕地戳了戳她的手臂。
江月月轉過頭,看到秦牧正指著電腦屏幕,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困惑和不確定的表情。
“月月……”他小聲開口,聲音裡帶著點遲疑,仿佛怕自己說錯話。
“怎麼了?”江月月柔聲問。
秦牧的手指沒有收回,依舊指著屏幕上那一大段複雜的法律條文,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裡……”他努力地組織著語言,小臉都憋得有點紅,“這些彎彎繞繞的字……看起來……好不舒服。”
他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江月月,眼神純淨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