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晚,秦牧睡得都不太安穩。
雖然不再像那夜一樣驚悸囈語,但江月月能感覺到,他睡得很淺,時常在半夜無意識地翻身,眉頭微蹙。
清晨醒來時,眼下會帶著淡淡的青黑。
江月月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她知道,那是深埋的記憶在潛意識裡翻湧,如同暗流,攪得他不得安寧。
她不能再讓他這樣下去了。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江月月沒有去公司,特意留在家裡陪秦牧。
他正坐在落地窗邊的地毯上,擺弄著一個複雜的立體拚圖,眼神專注,長睫在陽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側臉安靜美好。
隻是那份疲憊,依舊隱約可見。
江月月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伸手輕輕撫平他微蹙的眉心。
“最近是不是沒睡好?”她的聲音溫柔得像春天的風。
秦牧從拚圖中抬起頭,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點了點頭:“嗯……有點。吵到月月了嗎?”
他首先擔心的,永遠是會不會影響到她。
江月月心尖一軟,拉住他的手:“沒有吵到我。我是擔心你。”她頓了頓,柔聲道,“我去給你煮點安神茶,好不好?喝了可能會睡得好一點。”
秦牧看著她眼底清晰的關切,心裡暖融融的,乖乖點頭:“好。”
江月月起身去了廚房。
她記得之前為了應對高強度工作壓力,查過幾個傳統的安神茶方,還特意買了一些藥材備著。
她從儲物櫃裡找出那些藥材包,攤開在流理台上。
百合、酸棗仁、茯苓、遠誌……都是些寧心安神的常見藥材。
她按照記憶中的比例,小心翼翼地稱取著,準備放入茶壺中。
秦牧不知何時也跟了進來,安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忙碌。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藥材上,眼神裡帶著一種好奇,又似乎有些彆的、更深層的東西在流動。
當江月月拿起酸棗仁,準備按照方子上的克數放入時,秦牧忽然伸出手,輕輕攔住了她的動作。
他的指尖微涼,碰到她的手腕,兩人都微微一頓。
“月月,”他看著她,眼神有些不確定,但語氣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這個……好像可以少放一點點。”
他指了指酸棗仁,然後又指向百合:“這個,可以多一點。”
江月月愣住了。
她看著秦牧,他臉上依舊是那副純良無害的表情,眼神清澈,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他隨口的提議。
可她知道,絕不是。
他對藥材比例的調整,聽起來隨意,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精準感。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秦牧被她問得有些茫然,他眨了眨眼,努力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老實回答:“不知道……就是感覺……這樣更好。”
他解釋不清楚,那隻是一種深植於骨髓的本能。
仿佛他的手,他的大腦,曾經無數次處理過這些藥材,對它們的藥性、配伍了如指掌。
江月月的心跳悄然加速。
她沒有再追問,隻是點了點頭,依言調整了酸棗仁和百合的比例。
然後,她準備按照步驟進行下一步。
就在這時,秦牧的目光掃過旁邊的調料架。
他歪著頭想了想,忽然伸手,從放香料的格子裡,捏了一小撮褐色的桂皮粉末。
他的動作很自然,像是做飯時隨手撒入調味料一樣,將那一小撮桂皮粉,加入了藥材之中。
“這個……也加一點點。”他小聲說,眼神依舊帶著點懵懂,仿佛自己也不確定為什麼要這樣做。
桂皮?
江月月再次怔住。
安神茶的方子裡,可從來沒有桂皮這一味。
它性熱,通常用於溫經散寒,和這些寧心安神的藥材放在一起,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加這個……有什麼用嗎?”她輕聲問,目光緊緊鎖住秦牧。
秦牧再次露出了那種努力思考卻不得其解的表情,最終隻是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就是覺得……應該加一點。”
他的眼神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完全不像是在故弄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