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月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麵前攤開著厚厚的文件,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的財務報表和“康泰醫療中心”的項目結構圖。
她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眉頭緊鎖。
陳梟雖然轉入了地下,但他經營多年的“康泰”依舊是一個龐大的商業實體,盤根錯節,想要徹底擊垮,並非易事。
尤其是對方現在如同驚弓之鳥,肯定會更加小心地隱藏核心問題和非法勾當。
從哪裡入手,才能給予最致命的一擊?
她有些煩躁地合上一份文件,靠在椅背上,輕輕歎了口氣。
一雙溫熱的手,從後麵輕輕按上了她的太陽穴。
力道適中,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緩緩揉按著。
江月月舒服地閉上眼睛,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頭又疼了?”秦牧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關切。
他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安靜地站在她身後。
“嗯……”江月月含糊地應了一聲,享受著他的按摩,“有點煩,找不到突破口。”
秦牧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和屏幕上跳動的數字上。
那些複雜的術語、曲折的箭頭、冗長的報告,對他而言,如同天書。
他看不懂。
但他能感覺到,月月的煩惱,就源自這些“天書”。
他停止了按摩,繞過椅子,走到書桌旁。
他沒有坐下,而是微微俯身,雙手撐在桌沿,目光專注地掃過那些文件和屏幕。
眼神裡,沒有了平日的懵懂依賴,也沒有了戰場上的冰冷殺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抽絲剝繭般的審視。
像是一個最老練的獵人,在觀察獵物留下的蛛絲馬跡,尋找那最細微的、足以致命的破綻。
江月月睜開眼,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有些好奇。
“你能看懂?”她輕聲問,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秦牧搖了搖頭,很老實。
“看不懂。”他說。
但下一秒,他的手指,卻精準地落在了屏幕上,一份關於“康泰”旗下某個海外藥物研發子公司資金流向的複雜結構圖上。
他的指尖,順著一條用特殊顏色標注的、看似合規的資金注入路徑,緩緩移動。
然後,停在了一個位於某個群島、名字繞口的空殼公司節點上。
“這裡,”他開口,語氣帶著一種基於直覺的篤定,“錢流進去,就不見了。”
他的指尖在那個節點上點了點。
“像水倒進了沙子,表麵濕了,但底下……是空的。”
他不懂什麼叫“洗錢路徑”,不懂什麼叫“離岸賬戶嵌套”。
但他能“感覺”到,那股資金的“流向”不對。
它沒有流向研發,沒有流向生產,沒有創造任何實質的“價值”。
它隻是在那裡繞了一圈,然後……詭異地“消失”了。
如同最精明的野獸,能嗅到被刻意掩蓋的、獵物藏匿的氣息。
江月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猛地一動!
那個節點,正是她和財務團隊反複研究、覺得有些古怪,卻又因為其複雜的法律結構和表麵合規性而暫時擱置的疑點之一!
秦牧一語道破天機!
她立刻拿起筆,在那個節點上重重畫了一個圈!
“還有這裡。”秦牧的手指又移到了一份“康泰”最新推出的、號稱能“靶向修複基因損傷”的某款天價抗癌藥物的分子結構圖和臨床試驗簡介上。
他看著那複雜的化學式和吹得天花亂墜的療效說明,眉頭微微蹙起。
像是在看一個……結構極其不合理、充滿了隱患的……爆炸裝置草圖。
“這個藥,”他指著那個被“康泰”宣傳為核心優勢的、修改過的藥物活性基團,“名字好聽,樣子也好看。”
“但是……”他的指尖虛點著那個基團與主分子骨架的連接處,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嫌棄的直白,“這裡,結構不穩。”
“像搭歪的積木,看著能立住,輕輕一碰,就會散架。”
他抬起眼,看向江月月,眼神清澈而認真。
“吃進去,短期可能沒事。時間長了,或者遇到特定的‘碰觸’……會在身體裡,‘炸開’。”
他用的比喻極其樸素,甚至有些幼稚。
“搭歪的積木”、“炸開”。
但聽在江月月耳中,卻如同驚雷!
她本身就是生物科技領域的佼佼者,之前就對“康泰”這款號稱“突破性”的藥物持懷疑態度,隻是苦於沒有確鑿證據,對方的臨床試驗數據又做得極其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