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臨,為城市披上了一層深色的紗幔。
彆墅裡隻亮著幾盞暖黃色的壁燈,光線柔和,驅散了角落的黑暗,也撫平了白日裡殘留的喧囂與緊張。
安靜極了。
隻能聽到中央空調係統運行時細微的送風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被距離模糊了的車流嗡鳴。
這是一種久違的、真正的寧靜。
不再是暴風雨來臨前那種令人窒息的死寂,也不是危機四伏中勉強維持的虛假平和。
而是塵埃落定後,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鬆弛與安穩。
江月月蜷在客廳柔軟寬敞的沙發裡,身上蓋著一條柔軟的羊絨薄毯。
她剛剛泡過一個熱水澡,蒸騰的熱氣帶走了連日來的疲憊,也讓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此刻,她渾身暖洋洋的,懶洋洋的,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隻是歪著頭,目光追隨著在開放式廚房裡忙碌的那個高大身影。
秦牧正在煮安神茶。
他說她這幾天心神耗費太大,需要好好調理。
他記得她喜歡什麼口味,放多少蜂蜜,甚至記得她偏愛哪個印著小貓圖案的馬克杯。
看著他專注地盯著茶壺,側臉在暖光下顯得輪廓分明,額角的紗布成了此刻唯一的“不和諧”音符,卻又莫名增添了幾分真實感和……讓人心疼的魅力。
江月月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又軟又脹。
這種被人放在心尖上仔細嗬護的感覺,真好。
比簽下價值數十億的合同,比看到股價瘋狂飆升,更讓她感到滿足和踏實。
“累了就先去睡。”
秦牧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茶走過來,聲音低沉而溫和。
他將其中那個小貓圖案的杯子,輕輕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自己則拿著另一個素色的馬克杯,在她身邊坐下。
沙發因為他身體的重量而微微下陷,帶來一種令人安心的下沉感。
“不累。”江月月微微搖頭,從薄毯裡伸出手,捧住溫暖的杯子,汲取著那熨帖的溫度,“就是覺得……好安靜,好舒服。”
她輕輕吹了吹氣,小口啜飲著微燙的茶湯。
甘醇的茶香混合著淡淡的草藥清甜和恰到好處的蜂蜜味道,在口腔裡彌漫開,一路暖到胃裡,連帶著四肢百骸都舒展開來。
“嗯。”秦牧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陪著她一起,靜靜地喝著茶。
他坐得並不放鬆,脊背依舊習慣性地挺直,那是常年訓練留下的印記,刻在了骨子裡。
但眼神是柔和的,卸下了所有麵對外界時的冰冷與警惕,隻映照著身旁小女人慵懶的身影。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不需要說話。
僅僅是共享著同一片安靜的空間,呼吸著同一片空氣,感受著彼此的存在,就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茶幾上,江月月的手機屏幕偶爾會亮起,顯示著新的郵件或消息提示。
不用看也知道,多半是公司那邊發來的,關於新的合作意向,或者媒體的采訪請求。
放在以前,她一定會立刻拿起來處理。
但現在,她隻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甚至將手機屏幕朝下扣了過去。
仿佛要將外麵那個喧囂沸騰的世界,暫時隔絕在外。
今晚,她隻想屬於這個家,屬於身邊這個男人。
“公司那邊……”秦牧放下杯子,打破了沉默,語氣帶著詢問,但並非催促。
“沒事。”江月月立刻接口,語氣帶著點難得的、小女人式的任性,“天塌下來也明天再說。”
她說著,甚至往他身邊蹭了蹭,將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我現在是‘傷員’,需要靜養。”
她指的是之前受的驚嚇,以及……嗯,精神上的損耗。
秦牧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
不是排斥,而是一種……對於這種全然依賴的親昵,尚有些習慣性的無措。
但他很快放鬆下來,甚至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能清晰地聞到她發間傳來的、和自己身上同款的沐浴露清香,淡淡的,卻無比清晰。
“好。”他順從地應著,抬起手臂,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完全偎在自己懷裡,“那就靜養。”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傳遞著令人心安的力量和溫度。
江月月滿足地喟歎一聲,像隻被順了毛的貓咪,在他懷裡蹭了蹭,閉上眼睛。
客廳裡再次陷入寧靜。
隻有彼此交織的呼吸聲,和透過巨大落地窗灑進來的、城市璀璨的燈火。
那些燈火,如同散落在人間的星辰,遙遠,迷離,勾勒出高樓大廈冷硬的輪廓。
幾天前,在那座廢棄的機械工廠裡,他也是這樣抱著她,周圍是硝煙、血腥和戰鬥後的死寂。
而此刻,他們坐在溫暖明亮的家裡,身下是柔軟的沙發,窗外是和平而繁華的夜景。
強烈的對比,讓江月月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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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睜開眼,仰起頭,看著秦牧線條清晰的下頜。
他正望著窗外的燈火,眼神有些悠遠,似乎在出神。
是在想“天水”任務嗎?
是在想那些犧牲的戰友嗎?
還是在想……該如何向她開口,講述那段沉重而血腥的過去?
江月月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她知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僅僅是從“贅婿”到“閻羅”的身份轉變。
還有那段她未曾參與、卻與她至親之人性命攸關的過往。
那是他心底最深、最痛的傷疤,也是連接著她哥哥犧牲真相的關鍵。
今晚的寧靜,像是一層薄薄的、溫暖的糖衣。
甜蜜,卻易碎。
糖衣下麵,是即將被揭開的、沉重而殘酷的現實。
她和他,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