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針局”開業好幾天了。
除了影子,再沒有第二個訪客。
門口那塊“九針局”的牌匾太過低調,篆體字也不是人人都認識。
加上秦牧沒有任何宣傳,這條安靜的青石街,仿佛遺忘了這間新開的診所。
秦牧並不著急。
他每天按時來診所,打掃一下其實並不存在的灰塵,整理一下藥材,翻看一些古籍,或者就是單純地坐在那裡,擦拭他的銀針和那柄“無光”短劍。
日子過得平靜而規律。
這天下午,秦牧正在診桌後看書。
門外傳來一陣有些遲疑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口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確認門牌號,或者是在猶豫。
然後,診所那扇厚重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個穿著運動服、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高大男人,有些拘謹地站在門口。
他身形挺拔,肌肉線條流暢,但眉宇間籠罩著一股化不開的愁雲,走路時右腿似乎帶著一絲極細微的不自然。
他探頭往裡看了看,看到古色古香的前廳和坐在診桌後的秦牧,愣了一下。
這環境,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太安靜,太……不像個診所了。
“請進。”
秦牧放下書,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門口。
他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進來,順手輕輕帶上了門。
他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張頗為英俊,但此刻寫滿焦慮和疲憊的臉。
秦牧認出了他。
國內田徑隊的明星運動員,主攻短跑,叫高遠。
電視和網絡上經常能看到他的身影,被稱為“亞洲飛人”的有力競爭者。
但最近半年,關於他的新聞少了很多,似乎狀態不佳。
“您……您好,是秦醫生嗎?”
高遠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不確定。
他是通過體育總局一位退下來的老領導,輾轉拿到這個地址的。
那位老領導語焉不詳,隻說這裡的大夫或許有辦法,但脾氣可能有點怪,讓他自己來碰碰運氣。
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找了過來。
可看到這麼年輕、這麼……不像醫生的秦牧,以及這過於簡單的環境,他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我是。”
秦牧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坐。”
高遠依言坐下,雙手有些不自在地放在膝蓋上。
“我……我叫高遠,是練短跑的。”
他自我介紹道,語氣帶著一絲運動員特有的直率,也夾雜著希望渺茫的忐忑。
“我的跟腱……老傷,反複發作大半年了。”
他擼起右邊褲腿,露出明顯比左腿肌肉維度稍小、跟腱部位有些微微腫脹和小範圍粘連的小腿。
“國內的、國外的專家都看過了。”
高遠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痛苦。
“理療、衝擊波、注射……各種方法都試了,當時好點,一上強度訓練就複發。”
“核磁共振顯示有陳舊性損傷和纖維化,還有細微的撕裂一直無法徹底愈合。”
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那是一個運動員麵臨職業生涯終結時的絕望。
“醫生們說……說如果再不好轉,可能……可能就要考慮退役了。”
“秦醫生,我……我才二十六歲……”
他的聲音哽咽了,後麵的話沒能說下去。
對於一個正值黃金年齡、心懷夢想的運動員來說,“退役”這兩個字,太過殘忍。
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次看似不靠譜的拜訪上。
秦牧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等高遠說完,他才開口。
“手放上來。”
他指了指桌上的脈枕。
高遠愣了一下,看跟腱傷,也要把脈?
他心裡更沒底了,但還是乖乖地把手腕放了上去。
秦牧伸出三指,搭在他的腕脈上。
指尖微涼。
高遠隻覺得一股溫和的氣息,順著秦牧的手指,悄然流入自己的手腕,然後如同有生命般,沿著手臂的經絡,迅速流向全身,最後重點彙聚在了他受傷的右腿跟腱處。
那感覺很奇怪,有點癢,又有點麻,還帶著一絲暖意。
他驚訝地看著秦牧。
秦牧閉著眼睛,似乎在細細感知著什麼。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在他的感知裡,高遠的跟腱部位,不僅僅是核磁共振顯示的那些問題。
更深層次的經絡出現了嚴重的淤堵和紊亂,氣血運行到此如同遇到了亂石灘,無法順暢通過,導致損傷處得不到足夠的滋養,自我修複能力幾乎停滯。
同時,還有一些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被現代儀器檢測到的陳舊性瘢痕組織,像細小的沙礫,嵌在健康的肌腱纖維之間,不斷製造著摩擦和炎症。
這才是他舊傷反複、無法根治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