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那一天的。
沈文琅那句冰冷的質問和厭惡的眼神,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早已麻木的神經。
他像個遊魂一樣處理著工作,機械地回應著指令,卻感覺靈魂已經抽離了身體,懸浮在半空,冷眼旁觀著這具行屍走肉。
傍晚,他終於支撐不住,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開了公司。
回到那個冰冷空曠的出租屋,反鎖上門,黑暗和寂靜瞬間將他吞噬。
他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沒有開燈,任由窗外的霓虹燈光將房間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光影。
身體的疲憊和心臟深處傳來的、藥物也無法完全壓製的鈍痛交織在一起。
他顫抖著手從西裝內袋裡摸出那個扁平的金屬藥盒,“靜默”藥片所剩無幾。
強烈的恐慌感攫住了他——如果沒有這些藥,他該如何在沈文琅麵前繼續偽裝下去?如何應對那隨時可能失控的身體和情緒?
他倒出兩片藥,沒有水,就那麼乾咽下去。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帶著一種自虐般的快感。
藥效發作需要時間,而在這段空白期,那些被壓抑的、關於沈文琅和花詠的念頭,如同掙脫牢籠的野獸,瘋狂地撕咬著他的理智。
“花詠在哪,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不是我最近對你太容忍了,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文琅的聲音在他腦海裡反複回響,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原來,那些他偷偷珍藏的、沈文琅偶爾流露的“不同”,真的隻是他的錯覺和奢望。他稍微越界一步,換來的就是毫不留情的羞辱和驅逐。
絕望如同潮水般湧來。他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將臉埋進膝蓋,無聲地流淚。
淚水是冰涼的,和他手腕的溫度一樣。他想起了林醫生的警告,想起了那些日益明顯的副作用——味覺退化,情緒淡漠,對疼痛的反應遲鈍……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失去感知這個世界的能力,變成一個真正的、沒有喜怒哀樂的傀儡。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為了守護一個注定要被揭穿的秘密?為了留在那個根本不在乎他的人身邊?
值得嗎?
這個問題,他不敢深想。
第二天,高途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他用了比平時更厚的粉底遮蓋憔悴的臉色,努力讓眼神恢複平靜。
他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他還有妹妹要照顧,還有那筆巨債要還。
然而,命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
上午有一個重要的跨國視頻會議,沈文琅親自出席,高途作為首席秘書需要在旁記錄。
會議進行到關鍵時刻,雙方就一項技術專利的歸屬爭論不休,氣氛緊張。沈文琅據理力爭,語速快且氣勢逼人。
高途集中精神記錄著,但或許是昨晚沒休息好,或許是情緒波動太大影響了藥效,他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和眩暈,眼前的事物開始微微旋轉。
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額頭,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被一直用餘光關注著他的沈文琅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