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那滴冰涼的淚和指尖微弱的回握,像一道劃破漫長黑夜的曙光,徹底改變了沈文琅內心的景觀。
狂喜與酸楚交織,幾乎將他淹沒。他維持著那個輕柔的擁抱,久久沒有動彈,生怕一絲擾動就會驚飛這剛剛棲落的蝴蝶。
高途的身體在他懷中從最初的僵硬,漸漸變得柔軟,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偎感。
那隻回握的手始終沒有鬆開,指尖甚至無意識地輕輕勾著沈文琅的手腕,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沈文琅的心跳如擂鼓,卻又要極力壓製,生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靠近。
他不再說話,隻是用臉頰輕輕蹭著高途柔軟的發頂,感受著那清冷的鼠尾草氣息中夾雜的一絲淚水的鹹澀。
空氣中,他刻意釋放的溫和焚香鳶尾與高途的鼠尾草不再僅僅是共存,而是如同經過漫長寒冬後,終於開始緩慢滲透、交融的溪流,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而溫暖的化學變化。
那天之後,高途的狀態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加速複蘇的通道。
他沉睡的時間明顯減少,清醒時,那雙眸子雖然依舊缺乏主動的焦距,但不再是全然空洞。
他會更長時間地“注視”著沈文琅,當他靠近時,他的視線會追隨他的移動,眼神裡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類似“辨認”和“期待”的東西。他對沈文琅的聲音反應也變得更加敏銳和具體。
當沈文琅用溫和的語調叫他“高途”時,他的睫毛會輕輕顫動;而當沈文琅因為處理棘手公務而語氣不自覺地帶上冷硬時,他會微微蹙起眉頭,搭在扶手的手指會蜷縮起來,流露出一種極細微的不安。
沈文琅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些變化,他調整了自己的所有行為。
他幾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對外應酬和遠程會議,將辦公地點徹底固定在了公寓的書房和客廳。
他說話的語氣始終保持平穩溫和,即使麵對再焦頭爛額的工作,也絕不在高途麵前流露出絲毫煩躁或焦慮。
他像一個最耐心的引導者,將高途一點一點地從那個封閉的內心世界裡,小心翼翼地牽引出來。
他開始引入更多帶有積極情感記憶的刺激。他找來了高途妹妹高晴最新的康複視頻,視頻裡高晴氣色紅潤,笑著對鏡頭說:“哥,我快出院啦,你要好好的,等我來看你!”沈文琅播放視頻時,仔細觀察高途。
高途的目光凝視著屏幕上的妹妹,久久沒有移動,呼吸變得深長,嘴角甚至牽起了一個極其微小、卻真實存在的弧度。那是一個屬於“哥哥”的表情,雖然轉瞬即逝,卻讓沈文琅眼眶發熱。
他甚至嘗試著,在高途精神狀態比較好的時候,推著輪椅帶他在公寓裡“散步”。他會輕聲介紹:“這是客廳,陽光最好……這是書房,你以前幫我整理文件常待的地方……這是廚房,我最近在學煲湯,雖然味道還不怎麼樣……”他不再期待回應,隻是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用聲音和存在感填充著高途周圍的空間,試圖將“現在”與“過去”一點點連接起來。
高途對這些“散步”表現出了明顯的接納。他會安靜地聽著,視線緩緩掃過沈文琅介紹的地方,偶爾在某些熟悉的角落比如書房那張他用了十年的書桌)停留的時間會更長一些。他的身體姿態也越來越放鬆,不再是最初那種全身緊繃的防禦狀態。
然而,複蘇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也伴隨著明顯的痛苦。
高途開始頻繁地做噩夢,有時會突然從淺眠中驚醒,渾身冷汗,眼神充滿驚恐,身體劇烈顫抖。
每當這時,沈文琅會立刻來到他身邊,不是強勢地擁抱,而是先握住他的手,用平穩的聲音一遍遍重複:“高途,沒事了,是夢,我在這裡,你很安全。”他會釋放出那縷溫和的焚香鳶尾氣息,如同一個無形的保護罩,將高途包裹起來。
通常需要很長時間,高途的顫抖才會慢慢平息,然後會極度疲憊地再次睡去,但他的手會緊緊抓著沈文琅的手指,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文琅知道,這是被壓抑的記憶和情緒開始浮現的必然過程。
那些痛苦的過往,正在一點點從冰封的深淵中浮出水麵。他能做的,隻有陪伴和安撫,成為他麵對這些恐懼時的堅實後盾。
這天夜裡,高途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這次的反應比以往都要劇烈。
他不僅顫抖,還發出了壓抑的、破碎的嗚咽,眼淚無聲地流淌。
沈文琅像往常一樣靠近,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撫。但這一次,高途在迷蒙中,仿佛認出了他,竟然主動將額頭抵在了沈文琅的胸口,像個尋求庇護的孩子,身體因抽泣而微微聳動。
沈文琅渾身一震,心中湧起滔天的巨浪。這是高途第一次在清醒哪怕是半清醒)的狀態下,主動靠近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環抱住高途單薄顫抖的肩膀,動作輕柔得如同擁抱一件稀世珍寶。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他沙啞著嗓子,一遍遍撫摸著高途的背,“我在這裡……一直都在……”
高途在他懷裡哭了很久,直到力竭,才再次沉沉睡去,但這一次,他的眉頭是舒展開的。
沈文琅沒有離開,他就這樣抱著他,坐在床邊,直到天際泛白。
他看著懷中人安靜的睡顏,心中充滿了一種近乎神聖的寧靜感和巨大的決心。
破曉的微光已經降臨,他必將守護這縷光,直到照亮高途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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