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浴室門口,水滴從高途濕透的發梢滑落,滴在冰冷的瓷磚上,發出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嗒”聲。這聲音在死寂的公寓裡被無限放大,敲打在兩個對峙的人心上。
沈文琅僵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他所有的精心偽裝,所有的隱忍算計,都在高途那雙空洞卻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麵前,土崩瓦解。恐慌、羞愧、無措、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害怕失去什麼的巨大恐懼,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水泥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該說什麼?解釋?道歉?還是繼續編造謊言?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而可笑。
高途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幾秒,那目光裡沒有憤怒,沒有震驚,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仿佛早已預料到一切的疲憊和漠然。然後,他極其緩慢地移開了視線,仿佛沈文琅的“蘇醒”是一件無關緊要、甚至有些打擾到他清淨的事情。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側過身,從沈文琅身邊擦過,濕透的睡衣蹭過沈文琅的手臂,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他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腳步虛浮,背影單薄得像隨時會消散的影子。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看沈文琅一眼,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對峙從未發生。
“砰。”
臥室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並不響亮,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沈文琅的心上。他被獨自留在了空曠的客廳裡,像個被遺棄的小醜。空氣中還殘留著浴室裡彌漫出來的、帶著濕氣的沐浴露香味,混合著高途身上那股熟悉的、如今卻冰冷疏離的氣息。
沈文琅踉蹌著後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才勉強支撐住幾乎虛脫的身體。他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臉,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不是哭泣,而是一種極致的、無處宣泄的崩潰。他失敗了。他不僅沒有保護好高途,反而用最卑劣的方式欺騙了他,而最終,這欺騙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又近乎羞辱的方式被揭穿。高途的反應,比任何斥責、任何怒火都更讓他絕望。那是一種徹底的、心死的漠然。
不知過了多久,沈文琅才勉強平複下翻湧的情緒。他掙紮著站起身,腿腳依舊發軟。他走到高途的臥室門口,手抬起,懸在半空,卻遲遲沒有勇氣落下。他能說什麼?能做什麼?任何解釋和道歉,在高途那扇緊閉的房門和冰冷的沉默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最終,他頹然地放下手,轉身走向廚房。他需要做點什麼,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燒了熱水,衝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又找出一套乾淨的乾爽睡衣。他端著這些東西,再次走到高途門前,將杯子和睡衣輕輕放在門口的地板上,然後敲了敲門,用沙啞至極的聲音低聲說:“……換身乾衣服,喝點熱水,彆著涼。”
裡麵沒有任何回應。死一般的寂靜。
沈文琅在原地站了許久,最終隻能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他不敢再回那個“病房”,也不敢離開公寓。他必須守在這裡,儘管他不知道自己在守著什麼,又能守住什麼。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公寓裡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真空狀態。高途的臥室門始終緊閉,沒有任何聲響傳出。沈文琅像一尊石像般坐在沙發上,目光空洞地望著那扇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體內的尋偶症似乎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和偽裝被揭穿的刺激而開始蠢蠢欲動,一種想要靠近、想要解釋、想要觸碰高途的強烈衝動在血管裡叫囂,卻被他用殘存的理智死死壓製住。他知道,現在任何貿然的靠近,都隻會將高途推得更遠。
傍晚時分,花詠例行來訪。他用鑰匙打開門,看到坐在沙發上、臉色慘白如鬼的沈文琅,以及客廳裡彌漫的詭異氣氛時,腳步頓了一下,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高途緊閉的房門上。
“看來,”花詠走到沈文琅麵前,語氣聽不出喜怒,帶著一種了然於胸的嘲諷,“戲,演砸了?”
沈文琅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花詠,嘴唇翕動了一下,最終卻隻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無力地點了點頭。他現在連和花詠周旋的力氣都沒有了。
花詠嗤笑一聲,沒有再多問。他走到高途門前,敲了敲門,語氣比平時緩和許多:“高途?是我,花詠。你還好嗎?”
裡麵依舊沒有回應。
花詠等了幾秒,歎了口氣,轉身對沈文琅說:“他需要時間。你也需要。既然醒了,就彆再像個幽靈一樣在這裡挺屍了。林醫生晚點會過來給你做全麵檢查。”他的目光在沈文琅過分憔悴的臉上停留片刻,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又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至於其他的事……等你緩過來再說。”
花詠的到來,像是一根定海神針,暫時穩住了這瀕臨崩潰的局麵,但也讓沈文琅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他失去了最後一道屏障。從現在起,他必須直麵這破碎的現實,以及高途那扇對他緊閉的心門。前路,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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