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的喧囂漸漸沉澱,高途因極度的疲憊和麻醉藥效,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沈文琅守在他的床邊,寸步不離,目光膠著在高途蒼白卻異常平靜的睡顏上,仿佛要將這一刻永恒鐫刻。他緊握著高途微涼的手,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感到一種劫後餘生般的巨大安寧。
護士將清洗乾淨、包裹在柔軟繈褓中的嬰兒抱了過來。小家夥被安置在高途枕邊的透明小床裡,紅撲撲、皺巴巴的一小團,閉著眼睛,呼吸微弱而均勻。沈文琅的目光這才緩緩移向這個新生命。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衝擊著他——是震撼,是狂喜,是洶湧的愛憐,更是沉甸甸的責任感。這是他和文琅的孩子,是他們血脈交融的奇跡,是穿越所有黑暗後迎來的最璀璨的光。
他極其小心地伸出手指,用指腹極輕地碰了碰嬰兒柔嫩的臉頰,那溫熱脆弱的觸感讓他心尖發顫。小家夥似乎有所感應,小嘴嚅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哼聲。沈文琅的眼眶瞬間濕熱,他俯下身,靠近小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啞而珍重地喚道:“樂樂……沈樂樂。”
這個名字,是他們之前偶爾提及的。沈文琅曾說,希望孩子一生快樂,疊字更顯親昵與祝福。高途當時未置可否,但沈文琅私心裡早已認定。此刻,看著這個安靜沉睡的小生命,他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名字了。
“沈樂樂,”他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我是爸爸。”
高途這一覺睡了很久。期間,沈文琅一直守在一旁,處理護士的例行檢查,笨拙而認真地學習著如何抱孩子、換尿布。他的目光在高途和樂樂之間流轉,心中被一種巨大而平和的幸福感充盈。
黃昏時分,高途悠悠轉醒。濃密的長睫顫動,緩緩睜開。意識回籠,身體的疲憊和酸痛依舊清晰,但更強烈的是一種虛脫後的空茫。他眨了眨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沈文琅布滿血絲卻亮得驚人的眼眸。
“醒了?”沈文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欣喜,他立刻湊近,用手背試了試高途額頭的溫度,“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高途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有些渙散地移動,然後,定格在了枕邊那個小小的繈褓上。他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沈文琅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僵硬。他深吸一口氣,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說:“看看他嗎?是我們的兒子。”他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護士。
護士會意,小心翼翼地將繈褓抱起,輕輕放在高途的臂彎裡。那重量很輕,卻讓高途的手臂微微一沉。他低頭,看著懷中那個閉眼酣睡的小家夥,眉頭幾不可查地蹙起,眼神複雜難辨,有疏離,有茫然,還有一絲極力掩飾的……無措。這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小生命,此刻真實地躺在他懷裡,感覺如此陌生,又如此沉重。
沈文琅沒有催促,隻是安靜地坐在床邊,目光溫柔地流連在高途和孩子之間。他看到高途抱著孩子的姿勢十分僵硬,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泄露了內心的緊張。他沒有出聲指導,隻是伸出手,極輕地托住高途的手臂,幫他調整了一個更省力、也讓寶寶更舒服的姿勢。
“他叫樂樂,”沈文琅低聲說,打破了沉默,“沈樂樂。希望他一生快樂平安。”他頓了頓,看向高途,“你喜歡嗎?”
高途的視線依舊落在孩子的臉上,良久,才極輕地動了一下嘴唇,聲音微弱幾不可聞:“……嗯。”
就在這時,懷裡的樂樂似乎被驚動,小腦袋動了動,嘴巴無意識地咂巴了一下,發出細微的聲響。高途的身體瞬間繃得更緊,仿佛捧著什麼易碎的珍寶,動也不敢動。
沈文琅看著這一幕,心中酸軟一片。他伸出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拂過高途汗濕的鬢角,低聲道:“彆緊張,他是我們的孩子。”
也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也許是沈文琅沉穩的氣息帶來了安撫,高途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他依舊沉默地看著懷中的嬰兒,眼神中的疏離和茫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帶著疲憊的審視,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微弱的柔和。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為病房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沈文琅看著高途低頭凝視孩子的側影,看著樂樂在他懷中安睡的小臉,覺得世間最美好的畫麵,莫過於此。所有的痛苦、等待和不安,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報。他們的家,終於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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