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見的,不是鐘……是心。”
“什麼心?”
後土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鑿子,劈開了混沌鐘第三聲餘波中那片死寂。她自殘陣深處走來,灰霧纏身,每一步落下,腳下便綻開一朵血蓮,花瓣落地即碎,化作縷縷法則殘絲,滲入大地裂痕。她的指尖微光流轉,輕輕點在蕭戰眉心,一道幽光悄然沒入。
他渾身一震。
盤古血脈還在沸騰,經脈如被刀割,青蓮第四瓣懸在識海半空,清光搖曳不定。剛才那一記共鳴,幾乎榨乾了他最後一絲氣力。混沌鐘雖滯了一瞬,但妖族星官已重組陣型,紫氣翻湧,殺機再起。
可此刻,他動不了。
後土的手掌覆上他心口輪印,一股溫潤之力緩緩注入,強行壓下暴走的血脈。那力量不霸道,卻極厚重,像是從遠古洪荒深處傳來的一聲歎息。
“你撐不住下一擊。”她低語。
蕭戰咬牙,嘴角溢血:“那你也彆來送死。”
“我不是來送死。”後土抬頭,目光穿透亂流,望向天穹殘陣,“我是來……完成盤古未儘之事。”
她話音未落,身後十二道祖巫殘印驟然浮現,虛影盤旋,怒吼震天。共工持斧衝出,雙目赤紅,一斧劈向後土結界:“後土!你要做什麼?你可是祖巫!怎能以身祭道?!”
結界微顫,裂開一道細紋。
後土未回頭,隻抬手一引,指尖劃破掌心,祖巫之血灑出,在空中凝成一道血牆,硬生生擋住共工第二斧。
“我信的不是你。”她聲音依舊平靜,“是盤古未儘的道。”
共工怒極,斧刃砸地,山石崩裂:“你瘋了!輪回是逆天之舉!你要把自己化成規則?!”
“天道不公,便由我來補。”後土閉眼,再睜時,眸中已無悲喜,“眾生輪回,方有因果。巫族不修元神,可護蒼生一時,護不了一世。若有一條路,能讓魂靈不滅,讓善惡有報……我願為第一道引。”
她雙手緩緩抬起,十指交錯,血絲自指尖溢出,在空中織成一張網。幽冥血海深處濁氣翻湧,仿佛感應到什麼,一股腥風自地底呼嘯而上,纏繞其身。
蕭戰瞳孔驟縮。
他忽然明白——她早已決定。
“後土!”他嘶吼,想掙起身,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按住,“你不能!你還有……”
“我還有何?”她輕笑,目光落回他臉上,“你已覺醒盤古血脈第二層,力之極致,可碎星辰。可你可知,真正的力量,不在肉身,而在規則?”
她指尖輕點他眉心,那一縷幽光徹底融入識海。
“我將輪回法則注入你身。你不必立刻理解,但終有一日,你會用它,斬斷天道枷鎖。”
話音落,她轉身,麵向天地。
雙手猛然下壓。
血肉寸寸崩解。
不是爆炸,不是消散,而是……分解。她的手臂化作光點,飄向虛空,凝聚成一道輪盤虛影;她的胸膛裂開,不是傷口,而是六道門戶緩緩開啟——天道、人道、阿修、畜生、餓鬼、地獄,六光輪旋轉,初具輪回之形。
法則洪流如潮,席卷天地。
殘陣崩塌,星官吐血倒地,帝俊臉色微變,混沌鐘紫氣一滯。太一握槌的手微微發抖,低聲道:“兄長,這……是輪回?”
帝俊未答,隻盯著那六道光輪,眼神複雜。
“她瘋了……”共工跪地,斧頭脫手,“她真把自己……化了?”
蕭戰雙目赤紅,喉嚨裡湧上腥甜。
識海如遭雷擊。
蕭戰曾聽聞過一些關於鴻鈞的傳聞,說其手段神秘莫測,執掌天道卻行逆天之事,此刻在輪回法則的衝擊下,幻象突現,竟看到——
混沌海深處,無光無界。一道身影立於殘靈之前,手持開天斧殘片,斧刃染血。那殘靈形似盤古,卻已虛弱不堪,雙目緊閉,似在沉睡。
鴻鈞站在他麵前,拂塵輕甩,低語:
“天道無情,方為永恒。”
斧起——
殘靈頭顱墜落,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天道長河。鴻鈞伸手,握住那股新生的權柄,眼中無悲無喜。
“自此,我代天執道。”
幻象儘頭,鴻鈞緩緩轉身,目光穿透虛無,直直望來。
仿佛……早已知道有人在窺探。
蕭戰渾身劇震,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