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戰跪在碎石之上,膝蓋早已被尖銳的岩屑刺破,血水混著塵土在身下洇開。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在肺腑間攪動。黑氣自四肢百骸滲出,纏繞著經脈逆衝而上,那是奢比屍血脈的反噬——腐化天地,亦腐化自身。功德金身的光芒在他體表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勉強壓製著那股從骨髓深處蔓延的潰爛之力。
他沒有倒下。
指尖深深摳進地麵,指甲崩裂,血珠順著指縫滴落。他咬著牙,喉嚨裡滾出一聲低吼:“我若倒下……誰護萬靈?”
話音未落,眉心驟然一震。
生死簿殘頁在他額前懸浮,焦黑卷曲的邊角微微顫動,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一股微弱卻熟悉的氣息自地府邊緣傳來——帶著蠻荒的血性,夾雜著重傷後的喘息與不甘。是巫族。
三道身影正被血霧裹挾的魔影追殺,其中一人手持巨弓,步履踉蹌卻依舊死死護住身後兩名族人。那弓身裂痕斑駁,弓弦染血,正是後羿。
蕭戰瞳孔一縮,右手猛然抬起。黑氣自掌心噴湧而出,如藤蔓般貼地蔓延,瞬間腐蝕了血魔前行的路徑。那魔影踏足之處,空間扭曲,血肉無聲潰爛,發出刺耳的嘶鳴,隨即被黑霧吞噬。
追兵止步。
後羿猛地回頭,眼中殺意未散,卻見一道身影立於廢墟中央,周身金光與黑氣交織,宛如墮神臨世。
“誰?”
蕭戰未答,隻將左手按在生死簿上。書頁微顫,一道光影自其上浮現——蒼茫大地,黃泉奔湧,一女子立於輪回入口,背影決然。
“吾舍身成道,隻為萬靈有歸途。”
聲音不高,卻如鐘鳴貫耳。後羿瞳孔驟縮,身後兩名巫族戰士當場單膝跪地,頭顱低垂。
那是後土。
他們世代傳頌的祖巫,巫族最後的信仰。
影像消散,生死簿重歸沉寂。蕭戰抬眼,直視後羿:“我非輪回之主,隻是承她遺誌之人。”
後羿沉默良久,終於緩緩收弓。他肩頭傷口裂開,鮮血順著手臂流下,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暗紅的點。
“帝江……已不是從前的帝江。”他低聲道,“他接受了天道賜福,說那是‘秩序之始’。可我們清楚,那是腐化之始。十二祖巫,如今隻剩殘魂四散,忠於原始巫族的,不過數百之數。”
蕭戰閉目,識海中混沌青蓮緩緩旋轉。二十四瓣金蓮雖已重綻,此刻卻隱隱發燙——係統提示無聲浮現,簽到地點:地府殘墟,獎勵:未知因血脈覺醒中斷,獎勵暫未發放)。他壓下雜念,睜開眼。
“你們為何來此?”
“因為隻有你能喚醒她。”後羿指向生死簿,“後土殘魂,曾言唯有‘承道者’可聚其意誌。我們一路逃亡,隻為將最後的巫族血脈托付於你。”
話音剛落,生死簿忽然自行翻動。一頁焦痕最深的殘頁上,浮現出一道淡金色虛影。
那是一位女子,衣袂如雲,眸光溫潤,卻又深不見底。她站在時光儘頭,凝望著眼前眾人。
“帝江已墮。”她的聲音輕如風絮,卻字字入心,“他以為順從天道可保巫族不滅,殊不知鴻鈞所求,從來不是秩序。”
蕭戰心頭一震:“他求什麼?”
後土殘魂緩緩抬手,指尖輕點蕭戰眉心。一股信息如洪流灌入識海——
無數光點在虛空中流轉,每一顆都烙印著古老符文。那是“鴻蒙印記”,源自開天之初,藏於每一位變數之子的命格深處。鴻鈞要的,不是鎮壓,不是教化,而是收集這些印記,將所有不受控的“變數”抹除,重塑一個絕對服從的天道。
“你便是其中之一。”後土低語,“你的覺醒,他的局便已開始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