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你死得好慘啊!”
黃天猛地發出大聲嘶喊起來,神情平靜,語調悲愴,“老張啊,你怎麼死得這麼突然,這麼悲催啊!你要知道,你就這麼死了,可不算因公犧牲,你家人都拿不到撫恤金的。”
一邊情緒詭異地嘶喊著,一邊翻開桌案上的名錄,拿起毛筆飽蘸墨水,黃天的語調陡然間冷漠下去:“唉……沒想到我上任以後,親眼目睹死在我麵前的同僚,居然會是老張。那就吃席包禮的時候,多包幾兩銀子好了。”
躺在地上撞暈的老張聽完黃天的話,訕訕一笑,慢慢爬了起來。
“啊呀!”
黃天表麵驚呼一聲,實則淡漠至極,整個人顯得極為割裂,言行間也就更有諷刺意味,“老張你沒死?這可真是太好了,這樣就能省下一份禮金了。”
“呃……”
老張臉上泛出一絲不自然的表情,訕訕說道,“黃頭,彆念道什麼吃席和禮金了。老張我向黃頭道歉認錯,然後保證,一定圓滿完成黃頭交代的任務。”
“不勉強?”
黃天定定地看著老張。
“不勉強!”
老張回答得斬釘截鐵,十分堅定。
“早這樣子不就好了嘛,至於弄這麼一出?”
上下打量老張一眼,黃天沒好氣地出聲抱怨了一句。
唔……
也不能說是抱怨,隻能說是試探。
黃天在試探老張到底是提前得到了消息,還是有趨吉避凶的本事,或者有一些其它考量。
“嘿嘿……”
老張依然以訕笑打頭,開口說道,“黃頭,主要是你要交代讓我去做的事吧,肯定不是什麼好差事。我老張能活這麼長時間,多少有些眼力見兒。我老張彆的都不怕,就怕黃頭要交代下來的事,會要人命啊!”
“行吧,讓你為難了。”
黃天張了張嘴,最後選擇將敷衍的話咽了回去,坦誠說道,“我打算交給你去做的事,確實有些麻煩,但是不至於要人命。”
這是黃天的實話,他真心這麼認為。
倘若即將被關進攘奸衛天牢的那個身份特殊的和尚,所帶來的麻煩很致命,張易之叔父絕對會換一種說法。
甚至有可能會找個理由,提前調換黃天的職位。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老張從黃天的神態和語氣中,聽出了真誠。
以真心換得真心,老張收起先前的老油條姿態,正色說道:“黃頭,你說吧,有什麼事要交給我老張去做。”
黃天從善如流,立即說道:“要不了多久,會有一個身份特殊的和尚關進天牢。老張,我要交給你做的事,就是悄悄組織兄弟們,留心觀察這個和尚的一舉一動,以及他關進來後,天牢裡發生的一切不同尋常的事。”
“和尚?而且還是身份特殊的和尚?”
聽完以後,老張撓撓頭,臉上露出濃濃的為難神色,“黃頭,我覺著這件事有些不簡單啊。”
“怎麼說?”
黃天立即詢問。
能夠在攘奸衛天牢裡待這麼長時間,老張身上絕對有過人之處。
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
黃天可不會輕視老張的看法、說法與做法,因而十分重視老張接下來說的話。
迎著黃天鄭重的目光,老張沉聲說道:“黃頭,欽天監、斬妖司和我們攘奸衛最近在做什麼,你肯定知道。前些天,咱天牢還在黃頭你的組織下,特意清理了一遍,就是騰出足夠的地來,關押那些無視朝廷法度、冒犯朝廷威嚴的道、佛修行者。”
頓了頓,老張一咬牙,豁出去一般直白說道:“犯人還沒關進來,黃頭能提前獲得消息,要麼與林鎮撫使有關,要麼與張勇毅有關。能讓林鎮撫使或者張勇毅這麼鄭重地提醒黃頭,讓黃頭不要招惹禍端,那個和尚身上的特殊身份,想必與佛門無關。”
“你是說?”
聽老張這麼一講,黃天對於張易之叔父的提醒認識得更為深刻了,意有所指。
老油條不愧是老油條,看待問題的角度與思考問題的方法就是值得學習。
“黃頭,話可不能這麼說。老張我什麼都沒說!”
這時,老張十分認真地糾正了黃天的說法,隨後抬起右手,食指向上豎起,“這家人的事,老張我可不敢亂說。禍從口出!老張我還想多活幾年,多享受享受含飴弄孫的日子呢。”
“嗯。”
黃天點了點頭,隨後問道,“老張,話都已經和你說透了。該怎麼做,你明白了吧?”
“明白!”
老張輕輕拍著胸膛,做出承諾,“黃頭你就放心吧,絕對出不了差錯。”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黃天拍了拍老張的肩膀,十分絲滑地推著老張朝值房門外走去。
老張腳下也十分配合,幾步路就走出了牢頭值房。
目送老張順著甬道往地下監獄深處走去,直到看不見背影,黃天方才折轉身子,走回桌案後坐下。
張易之叔父特意提醒的事已經安排妥當,後續保持關注,保持警惕就好。
那個有特殊身份的和尚還沒關進天牢,眼下還有一些時間,可以思考思考張易之叔父打算半個月後把他調到書庫的因由。
站得高,看得遠。
張易之身為勇毅將軍,站得比黃天更高,能夠了解到的訊息自然也就比黃天更多。
半個月後,把黃天調往書庫,要麼屆時天牢可能會發生什麼變故,要麼書庫那邊會有於黃天有益的好事。
黃天輕輕閉上眼睛,識海中的法相金身眉心處“慧目”稍稍睜開一絲。
片刻後,黃天意識退出識海,停下“慧目”的主動運轉。
根據“慧目”具備的禍福感應,黃天接收到一個較為模糊的提示。
半個月後調往書庫,可能真有好事發生。
另一邊。
老張沉著臉,走到地下三層監獄的獄卒休息間。
幾名獄卒正在裡麵圍坐閒聊,見到老張進來,紛紛起身打招呼。
有資曆較深,對老張也挺熟悉的老獄卒,很是靈醒地發現了老張的不對勁,當即開口問道:“老張,牢頭說什麼了?這麼愁眉苦臉的。”
“沒什麼。”
老張搖了搖頭,在桌旁坐下,找了個乾淨的陶碗,拎起水壺倒了一碗水,端起咕嚕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