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雍正爺這樣的丈夫!
下午的時候,我象往常一樣,趁著諾如午睡的時間,去穎河邊散步。
我沿著長長的河灘,沒有目的地,漫無邊際地往前走去。
河水象往常一樣,平靜和緩地流淌著,象一位老人,在敘說著無可言說的故事。
有一行大雁在空中飛過,在飛行的過程中,不斷地變化著它們的行列。空中傳來它們呀呀的鳴叫聲,確實容易讓聽者心中,泛起一股思鄉的情懷。
河水因為水草的緣故,泛著淡淡盈盈的藍綠色。中間有小魚,自由自在地遊來遊去。
“冰的雪,金屬製成的六角邊緣。於空中發出哢噠一聲脆響,落地成藍。藍色的海裡奔出一匹藍色的馬,透明的身子疾馳如電。馬背上坐著一位精靈國的公主,手裡射出一股冰涼的泉。泉水清澈,燒灼了遮擋天空的迷霧,那霧中傳來一曲高亢嘹亮的歌。歌聲是夢的行者,她仿佛在模仿,多年前母親召喚女兒的呼喊。那喊聲在我心中久久回蕩,是否是因為,她模仿了前人在夢中哭泣的憂傷?”
這個時代的詩詞格律,學習起來十分困難。年少的時候,我曾經有興趣,想要跟著我父親學習一點點,但是我很快就放棄了。這種學習,不是帶著鐐銬跳舞。是帶著鐐銬,而忘了自己還長著腳。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一陣風吹來,遠處傳來馬蹄奔踏的聲音。
我回頭去看,有人正騎馬朝我這邊過來。他也象來自精靈國的人一般,疾馳如電。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是他!
我心中一熱,提起裙擺,飛快地朝他奔跑了過去。一時之間情急,差點被自己的裙子絆倒。
他提著韁繩,停住了馬。他坐在馬背上,威嚴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奔到他的馬前一丈之地,停下了腳步,仰麵笑著看他。
“您回來了?”
他淡淡地說,
“不回來找福晉,你準備順著這條河,走到哪裡去?”
我笑笑回答,
“無論走到哪裡,您都會牽引著我流浪的足跡。”
我又上前幾步,走到這位爺的馬前,仰頭對他說,
“雍親王,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酸了?”
我笑著問他,“你怎麼這麼多天都不回來看我?”
這位爺一步跨下馬來,站在我的麵前,神色自若地回答,
“朕不回來看福晉,也沒見到福晉想到去看朕一回啊?倒是做到了古來聖賢才能做到的事。讓朕的心中十分佩服。”
我有些發愣地看著他。
“過其門而不入。”他卷著手中的馬鞭,看著我,緩緩地吐出這六個字。
我又一次發現,無論我責問他什麼事,總是會被牛頓第三定律所主宰,這位爺總是會一把接到“飛鏢”,然後再不假思索地甩回給我。
不知道他的這個本事,是怎麼訓練出來的?我很好奇。
每當這種時候,我真的難以相信,我還曾親眼見證過,麵前的這位爺會知道如何握著一位溫柔美好的女人的手說,
“蘭兒,你不要想得太多。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無論如何,朕都在這裡。陪著你一起。”
他與他的每位妻子之間的氛圍,真的是飄忽不定。與皇後,他自己說是,與怡親王同等待遇,想來應該是相敬如賓。與諾如的母親,正是如前所述,是柔情繾綣。難道偏偏與我,就變成了唇槍舌劍?這個趨勢,可真是讓人頭痛,尤其是新婚伊始。我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
如果是20歲的阿諾,此時應該怎麼做?
巧笑倩兮,上前跟他撒嬌?
於是,我艱難地硬起頭皮,準備也上前半步,勉為其難地說上半句“撒嬌”的話。
感覺實在是難以開口,正在醞釀情緒之際,這位爺似乎觀察了一下我的臉色,神情輕鬆地說,“福晉還是如從前一般地不會吵架。實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還未等我開口,麵前的這位爺彎了彎嘴角。接著說到,
“福晉可以說,自己著急讓諾如回來加餐啊。”
然後他又連珠炮地說,“幾日不見,諾如怎麼變得這麼。”他頓了頓,“喜歡吃零食?”
我連忙對他解釋說,“孩子麼,長得健康結實是最重要的。好看是次要的。”
他搖了搖頭,“福晉此言差矣。朕的女兒,將來又怎麼會發愁。諾如長得像你,又怎麼會不好看。”
這明顯是放軟話,向我求和了。
於是我們相視一笑。
我們順著河灘,慢慢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追風不用韁繩,也慢慢地跟隨在雍正爺的身旁,亦步亦趨著。我突然興起,繞過這位爺的身後,走到追風的身邊,去摸摸他的鬃毛。四年了,他竟然還是矯健如昨。他微微仰起頭,噴著響鼻,向後退了一點,但還是忍耐了我的撫摸。我也是一碰即收,不敢惹怒他。
雍正爺在身旁問我,“福晉的騎術,還是和從前一樣好嗎?”
我搖了搖頭。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說,“也許朕不該下令,不許你再騎馬。”
我笑了笑說,“騎馬與開車一樣,即使你下令不許我再騎馬,我學會了就是學會了,將來需要的時候,應該還是會騎的。如果有一天出現災難或者戰爭,你難道不希望我騎馬帶上諾如和弘旺逃命,而是原地坐以待斃?”
我突然意識到,我可能又一次口無遮擋了。於是咬住了下唇,不再說話。
他伸手以馬鞭,輕輕觸到我的臉頰,抬起我的臉。他低頭看著我,笑著說,
“朕差點忘了,福晉一直是這麼的能言善辯。朕之前是被福晉迷惑了,才會覺得你不會吵架。這就是所謂的大智若愚,引而不發”,他玩笑地說。
我跟著他笑笑說,“居安者應思危。我並不是故意說這些話,讓雍親王心中不快。”
他坦然回答道,“朕不是那樣昏聵的人。福晉有任何話,都可以隨時告訴朕。而且福晉剛才是言之有理。從即日起,朕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可以騎馬。”
廢話。他在我身邊的時候,可以恩準我騎馬?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連騎馬逃命都不行?我跟這位爺說不通。但似乎也不必說。
騎馬倒是一個不錯的鍛煉節目,也許可以教諾如。我默默地思索著。
不知不覺之間,我們走到了山莊的門口。
雍正爺站在門口,看著它的大門。
突發感慨,“因為有福晉在,這裡才有歡聲笑語,象一個家的樣子。”
我也有些感動。
他又轉身看著我的雙眼說,“此事古難全。”
然後他好像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我趕緊打斷這位爺的話頭,立即說到,
“雍親王大人,我可不是您的額娘。您可千萬彆說什麼,自古什麼什麼不能兩全這種話。”
他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他牽起我的手,牢牢握在他的大掌裡。
我們一起跨過那道淺淺的門檻,走進那個溫馨的庭院中去。那個他稱為家的地方。
燭火通明。
我們五人,圍坐在桌旁吃晚餐。雍正爺坐在上首,弘旺坐在他的右側。周圍侍立的人,我都請他們下去各自用餐,隻留下了許姑姑,坐在我的身側。她幫我給諾如夾菜喂飯,服侍她。諾如吃得歡快,許姑姑幾乎不曾有機會吃。我站起身來,將桌上諸菜,每樣夾了幾筷子放到她的碗中。她十分歉意地起身道謝。
我笑了笑說,“客氣個啥?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隨便夾了幾樣。”
弘旺開口朝我說,“兒臣謝謝額娘,今日去上書房看望兒臣。”
雍正爺放下筷子,替我回答道,
“你的額娘並非是去看你。據說你不好好聽太傅講解,所以是去監督你。”
弘旺一下子漲紅了臉,表情似乎有些難過。
我趕緊給他解圍,“哎呀,那都是我對太傅說的借口,怎能當真。那麼多人,我看就咱家的弘旺,聽講最好,作文也寫得漂亮。”
許姑姑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雍正爺搖搖頭說到,“福晉,慈母多敗兒。”
我朝這位爺笑道,
“那也要先看是什麼樣的兒子。如果是個好兒子,再如何慈愛,都隻會錦上添花的。”
我又向對麵默默無言的弘旺笑著說,
“你記住,無論是誰,哪怕就是你的皇阿瑪,把你當作那隻醜小鴨,你都一定要相信自己,你會是那隻白天鵝!”
弘旺抬眼看我,輕輕點了點頭。
諾如在旁邊拍著小手說,”鴨媽媽喜歡白天鵝。我也要做白天鵝!“
雍正爺停住了筷子看我們。過了一會兒,他發聲道,
“從前,孝懿仁皇後也是這樣,常常當著聖祖皇帝的麵,為朕辯駁。”
我點點頭,溫柔地朝他笑了笑。他看進了我的眼裡。
過了一會兒,我對著這位爺用商量的口氣說,
“所以啊,我們做父母的,不能當著兒女的麵去爭執。必須要提前商量好了政策,要一致對外。有不同的意見,也要過後再說,不能當麵互相拆台。您說呢?”
許姑姑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我回頭問她笑什麼。
她囁嚅道,“奴婢鬥膽進言。萬歲爺與福晉如此這般,當著貝子爺的麵就商量政策,豈不是讓貝子爺早有提防?”
眾人皆笑起來。
我想了想,笑著說,“是啊,我正是要做那清澈淺溪,而不願意做靜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