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晚飯的當口,陳傳才坐下來,小姨夫年富力就忽然說:“陳傳,你也中學畢業了,我們陽芝市沒有高等學府,你姨夫我呢在巡捕局就那點公俸,沒能力送你去中心市那個上流地方讀書,你想好去哪裡了麼?”
飯桌上靜了下來,小姨於婉擔心地看著陳傳,兩個表弟表妹抱著碗,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
年富力說:“你要是沒想好,沒去處,我給你安排一個,不要嫌苦,不要叫累,不願乾就早點說,自己找出路去。”
陳傳看著年富力,微笑說:“小姨夫,伱就這麼急著趕我走啊?”
年富力瞪他一眼,說:“姨夫就姨夫,彆加小。”
他習慣性摸了下上衣口袋,手指剛碰到煙盒,瞅了瞅一對兒女,手又拿了出來,皺眉說:“彆嬉皮笑臉的,給個準話,你表哥有出息,不用我操心,你兩個弟弟妹妹還小,眼瞅著沒幾年就要上學了,今後家裡開支更大,你都十六歲了,你姨夫我也不求你回報,將來隻要能養活自己就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傳點頭說:“姨夫,你說的是。”他想了想,說:“姨夫,我想著,自己謀一個出路。”
“你自己?”
年富力看了他一會兒,說:“行,往常學校不是放假兩個月麼?那我就給你兩個月,兩個月後你自立門戶,姨夫今後也就不用來管你的事了。”
小姨於婉欲言又止。
陳傳說:“好,就按姨夫說的辦。”
年富力上下打量他幾眼:“說到做到。”他把筷子拿了起來,說:“吃吧。”見他動筷了,一家人這才開始吃飯。
陳傳也是伸手去拿筷子,這時他若有所覺,抬起頭,就在牆邊,一個和他長的完全一樣的少年站在那裡,正幽幽看著他,小姨夫一家埋頭吃飯,對此一無所覺,似乎隻有他自己能看見。
他很自然的收回目光,邊吃邊思考著將來,不知不覺吃完了最後一口飯,小姨一直留意著他,這時忙說:“放著吧,小姨來洗,你先緊著操心自己的事。”
陳傳看了看小姨,又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年富力,放下碗筷,說:“好,姨夫、小姨,那我先回房間了。
年富力夾了一口菜放嘴裡,慢慢咀嚼著,沒說話。
等陳傳離開後,於婉說了句:“孩子還小。”
年富力沒好氣的說:“小什麼小?都十六了,我像他這麼大都已經上戰場了!”
“行行行,知道你厲害。”
於婉看他也吃完了,從桌上起身,拿了一瓶黃酒過來給他倒上,說:“我去看看孩子。”
“去去。”年富力不耐煩的揮揮手,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心頭頓時舒坦了,同時又暗自嘀咕,“這小子,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爹,我十六的時候是不是也趕我走?”
年富力一轉頭,見小兒子年默正仰著頭,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小女兒年潞是個三歲的小女娃,奶聲奶氣的說:“肯定趕你走,你吃的肉肉最多!”
“我,我吃的才不多!爹……”年默抱著碗,可憐兮兮的看著年富力。
年富力哈哈一笑,拍了拍年默的後腦勺,“臭小子,你是我兒子,我能不管你麼?老爹屁股底下的位置給你留著呢,去,把收音機打開。”
“哦。”
年默開心的跳下凳子,噔噔瞪跑過去擰開了老式收音機,裡麵傳出沙沙的聲音。
“……鐵路維修部門報告,由於瀉山泥石流的影響,本來原定六月上旬的修複路段將又一次延期……”
“啟光監獄有一批罪犯越獄,目前已發布通緝令,主要通緝犯如下:方大為,男,年齡三十五歲,體格健壯,犯下多樁入室搶劫,街頭槍殺案件;佟百濤,男,二十七歲……”
“血痕幫和鐵鏈幫在新渠公園和米倉街交彙處爆發了幫派衝突,衝突中有多處民宅受損,數十人死亡及受傷……”
陳傳這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這間書房兼臥室大概有**平米大小,窗台和老舊的紅漆木地板上都是乾乾淨淨,周圍擺設井井有條,看得出每天都有整理和打掃。
牆壁上貼了一些電影畫報,他看過去時,腦海自然湧現出電影名字;《孤刀俠客》,《高嶺猛獸》,《最後的征服》……
踩著嘎吱嘎吱響的地板走到窗前,半舊寫字台的一角上擺著一副畫框,裡麵是一對年輕夫婦,女的年輕貌美,男的高大英俊,身上的衣服用料十分考究,正對著他露出微笑。
寫字台右側是一個兩米多高的書櫃,裡麵擺滿了書,一眼掃過,除了一些舊課本,大多數是課外書籍,例如《大開拓》,《建治十五年》,《神秘的瑪丘》等等。
他不由自言自語:“可惜沒有《軍地兩用人才》,《民兵軍事訓練手冊》,最差也來個那啥的十萬個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蟬兒,小姨能進屋麼?”門外傳來於婉的聲音。
“蟬兒”是陳傳這個身體的父母取的小名,現在除了於婉,也就那個惹人嫌的表弟整天這麼叫他了。
陳傳說:“小姨進來吧,沒什麼,我這想題目呢。”
“中學都畢業了,蟬兒你還這麼用功。”於婉走了進來。她四十不到,皮膚白淨,長相倒很普通,而陳傳樣貌清秀,唇紅齒白,個子高高,兩個人站一起,隻能依稀從眉眼棱角上看出有著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