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嬌轉頭對李策招手“起來吃飯啦!”
李策懶懶地靠在牆邊,眉頭低垂道“不餓。”
“不餓也得吃。”
葉嬌走過去拉他,她的手指上還沾著竹簡上的灰,伸出去又嫌自己手臟,正要縮回來,李策已經握住她的手臂。
他輕盈地起身,不情不願地跟著葉嬌走到食匣邊,看一眼裡麵豐盛的午膳。
這些日子李策在西市監工修樓,差不多已經把西市逛很熟。要湊夠眼下的這些,最少得去四條街,走半個時辰路。
他抬頭看一眼窗外,嚴從錚已經離去。
那個男人情意深厚,卻不曾吐露半句。
葉嬌吃起東西很香。
食物在她口中,似乎發揮了最大的價值。她細細地咀嚼,時不時露出滿意的表情。
她也不遵從“食不言”的規矩,嘗到好吃的,便給李策講第一次吃的感受。
說起小時候和朋友們偷吃果子挨打的趣事,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你小時候跟誰玩?”
李策停止咀嚼,想了想。
“皇陵沒什麼孩子,但是有鳥。我起初跟它們玩,拿穀子喂它們。結果常常引來猛禽和蛇蟲,反而把那些鳥兒都殺死,我就不喂了。”
他語氣平淡、聲音如往常那般柔和,葉嬌卻分明聽出了落寞和孤寂。
她總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這像是一種天分。
“那你自己,做什麼啊?”
李策笑了笑道“曬太陽啊。太醫說,曬太陽對我有好處。我就躺在太陽下,用書蓋著眼睛,一天天地曬下去,就長大了。”
還是長大了好,能決定很多事情,能遇到太陽般炙熱的姑娘。
葉嬌誠摯地點頭,桃花眼裡盛滿笑意。
“好啊思思,以後我來陪你曬太陽。”
她的手伸出去,在李策的頭上撫了撫,像在安慰一個孩子。
李策怔在原地,他口中是青精飯的甘甜,鼻中充滿食物的香味,而頭頂,仿佛有一整個夏天降臨。
說曬就曬。
葉嬌果然把竹簡搬到院落裡去。
秋日的陽光很柔和,她坐在台階上,紅色的裙裳垂地,在一摞摞的卷冊中尋找李策說的人名。
李策就坐在葉嬌旁邊。
他翻動得很慢,仿佛不著急找到那個人。
葉嬌一麵翻找,一麵同李策說話。
“曬太陽有什麼難的,你以後會有很多朋友,他們都會陪你曬太陽。不過我……不會曬黑吧?”
李策笑起來,起身取來一把傘,撐在二樓欄杆,給她罩出一片陰涼。
“你已經夠熱了,”他溫和地笑,“不需要曬。”
葉嬌樂嗬嗬地低頭,目光漸漸凝固,仔細靠近竹簡看看,驚喜地喊道“我找到了!司馬承恩!我看看他的路引,他是……”
葉嬌的聲音漸漸消失,手指在竹簡上不受控製地抖動,過了許久,才念道“勝州陳王府。”她抬起頭,眼眸中滿是迷惑,“司馬承恩,是先陳王府的人?”
勝州,是先陳王的封地。
先陳王,是葉嬌姑母的丈夫,葉嬌的姑丈。
安國公府的敗落,便是從先陳王謀逆開始。
葉嬌定定地看著李策,感覺自己正行走在懸崖的邊沿。崖底遍布迷霧,讓她不敢向下看。
事情已經夠糟了,她不想因為引出舊事,讓安國公府再次成為皇帝的眼中釘。
“楚王殿下,”葉嬌屏息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策看著慌張的葉嬌,俯身拿起那卷竹簡,點頭道“就是他,他是道士,是令尊的朋友,也是先陳王的幕僚。”
葉嬌的心如墜穀底。
所以還是跟安國公府有關。
為什麼……就躲不過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