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宗大將軍嘛!快停手,一個小東西,也值得將軍您親自動手。”
武侯隊長出頭勸說,葉嬌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又仔細瞧著那男人,想起來這人的身份。
宗全武,歸德將軍,從三品下。
想起來,這人同安國公府還有些淵源。
當初宗全武的父親,是葉嬌祖父安國公的帳下都尉。安國公麵聖時帶他覲見陛下,宗全武的父親才得以提拔。
但這家人勢力眼得很,後來安國公府沒落,宗父去世,葉嬌的哥哥葉長庚去吊唁,被他們趕了出來。
氣得葉長庚熬了好幾個通宵讀書,說要考狀元。
去年夏天,宗全武被言官彈劾貪腐,雖然隻查出他幾個部下,但聖上還是讓他到遼城協助邊防,算是小懲。
遼城苦寒,想必他趁著年末述職,想回京做事。
見武侯隊長勸說,宗全武把鞭子丟給手下,啐了一口吐沫。
“什麼東西,也敢查我的行李?”
原來是那小武侯拿著銀子回家抓藥,路過啟夏門,見宗家的馬車進來,城門守衛卻沒有攔截詳查。
小武侯上前提醒同僚,被宗全武聽到。
隻因這一聲提醒,宗全武就把人打成這樣。
葉嬌翻身下馬,分花拂柳般走過去。小武侯見她到來,忍著疼痛,眼神驚慌膽怯,對葉嬌搖頭。
他擔心自己連累到葉嬌,畢竟對方的官職,就連京兆府尹都要給幾分薄麵。
你救了我,給我銀子,已經讓我感恩不儘。千萬不要招惹這將軍,他征戰沙場多年,你是打不過的。
葉嬌身後的武侯也都笑哈哈同宗全武打趣說話,希望這件事就此揭過。
官大一級壓死人,武侯常常受這樣的委屈,被打算什麼,這些人隻把咱們當作朝廷的狗。就連老百姓,也常常偷偷這麼罵。
隻有一些同情小武侯卻又無可奈何的百姓,低頭私語。
一個挨打的小武侯而已,不值得因此得罪三品武將吧?哎,這些武侯,也就隻能欺負欺負小老百姓。
葉嬌卻已抬腳上前。
“《大唐律》,過城門者,嚴查貨物是否違禁。這是武侯的職責,也應一視同仁。怎麼宗將軍才出門一年,就忘了京中的規矩,忘了大唐律法嗎?”
一片恭維聲中突然冒出這句詰問,宗全武驚愕之下轉身,看到緩緩走來的女子。
高髻金簪、赤霞紅裙,眉眼中有京中貴女的大氣雍容,卻偏又帶著江南女子的精巧絕色,讓人過目不忘。
這是哪個府邸愛管閒事的姑娘?
宗全武不知葉嬌的底細,沒有責罵,隻有些倨傲道“本將軍不是忘了京中的規矩,是他這個小武侯,不配查我。”
“原來如此。”
葉嬌恍然大悟地點頭,又伸出手,在衣袖中摸索。
宗全武被她的動作吸引,武侯和百姓們也向葉嬌看過來。
這姑娘怎麼說著說著,開始找東西了?
就見葉嬌先從衣袖中拿出一枚玉牌,看一眼上麵的鹿紋,隨便丟在地上;又拿出一個糕點盒,遞到白羨魚手裡委托保管;最後總算找出一枚巴掌大的銅牌。
她把那銅牌高高舉起,給宗全武看,也給武侯,給圍觀百姓看。
銅牌做工精致,正中用金條鑲嵌三個大字,陰刻方形印鑒。
“小武侯查不了你,我這個武侯長,可以嗎?”
葉嬌聲音冷厲,說完伸手指向宗全武的馬車,喝令道,“隻要是宗將軍的行李,無論大小,都給我詳查!”
跟隨葉嬌到來的武侯們大驚失色,葉嬌已經率先走到馬車前,扯下來一口兩尺長的木箱。
她站在高大巍峨的啟夏門前,眉目間縱橫言官才有的銳氣,那般百折不撓,令武侯和圍觀百姓動容。
葉嬌朗聲道“武侯者,負責京都晝夜巡查、緝拿盜匪、守護京都安寧。今日不查宗將軍,來日就可能放過貪官汙吏、盜匪奸細。宗將軍拒查,可是這行李中,有不敢見人的,有威脅我大唐社稷的,有傷我大唐百姓的嗎?”
葉嬌深吸一口氣,指著那口木箱,喝道“來人,給我查!”
短暫的震驚後,百姓們紛紛鼓掌呐喊。
“查他!”
“就是!憑什麼不查他!”
“武侯是為了我們百姓的安危!”
“武侯!武侯!武侯!”
百姓的聲音山呼海嘯般席卷而來,讓那些武侯心神大震。
他們習慣了百姓們的畏懼,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擁護;他們習慣了對高官忍氣吞聲,還從未像今日這般,可以揚眉吐氣。
他們不是朝廷的狗,是守護長安城的武侯。
“對不住了!”
白羨魚率先走上去,打開了那口木箱。
裡麵的東西令在場的人深吸一口冷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