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次他臉色不好,發了怒。
那是言官彈劾河南道節度使縱情聲色、貪腐銀兩。李璋大怒,命三司徹查,揪出國之蛀蟲。
早朝結束時,不少官員心生寬慰,連連點頭。
身穿紫、緋官服的朝臣離去,宰相留下,同李璋低語幾句後也緩步離開。李策上前,遞過去一個信封。
李璋麵有疑惑地接過,動作很緩慢,待打開信封,看到裡麵的紙條,頓時神情僵硬,木然而立。
他並不說話,等李策開口。
李策麵容和緩,略自責道“內人頑劣,哄太子殿下寫了這個,已然知錯。今日送回,望乞恕罪。”
李璋英挺的劍眉微蹙,又漸漸展開,露出一絲自嘲般的笑容,把信封折疊,放入衣袖。
“楚王先彆回去,”他沒有再提紙條的事,隻招呼李策道,“一會兒政事堂議事,你既然輔政,就也該參加了。”
當初在圜丘時,皇帝曾想讓李策進入政事堂,而李策選了迎娶葉嬌。沒想到不久之後,他還是要進政事堂。
李策點頭算作回答,正要轉身離去,李璋又喚了一聲。
“冊封大典之前,”他正色道,“不能稱本王為‘太子殿下’。”
李璋矯正李策。
“是愚弟失言。”李策認錯道。
其實今日已有許多朝臣這麼稱呼,不過按照禮節,的確為時尚早。
李璋說著向前走去,即將越過李策時,他忽然停下,又道“還未成婚,也不該稱之為內人。”
似乎前麵的話隻是鋪墊,他真正想說的,是這一句。
你不該稱我為“太子殿下”,也不該稱呼葉嬌為“內人”。
他們離得很近,肩膀和肩膀幾乎相撞,腰間佩戴的玉牌和玉環同時發出輕微的響聲。
革帶束著蜂腰,兩位身姿筆挺的皇子幾乎穿著一樣的衣服。他們肅然而立,都沒有看向對方,也未劍拔弩張,可紫宸殿裡的風,卻突然狂烈幾分。
李璋停頓一瞬,便向前走去,留李策僵硬地站在原地。
那股衝進紫宸殿裡的風,已經鑽入李策心中,掀動起驚濤駭浪,又在他的克製下漸漸平息。
不會吧?
或許會。
李策的心中電閃雷鳴,他抬步向內殿走去,闊袖揮動,帶起裹挾著刀劍般的涼意。
趙王李璟很開心。
他趴在床上,樂得合不攏嘴。
“二哥當太子了,二哥當太子了!真好,以後我更要在京城橫著走。你說,父親是皇帝,母親是皇後,兄長是太子,這天底下還有比我命更好的人嗎?”
趙王妃崔錦兒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
“莫忘了父皇還病著呢!”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父母有疾,愁苦悲傷。
如今皇帝生病,做兒子的當然要斷掉酒宴歌舞這種享樂的事。再有些孝心的,甚至該日日落淚祝禱才好。
“我知道父皇病著,”李璟看向站立在一邊的李策,又扭頭對崔錦兒道,“但是你也聽小九說過了,父皇特意交代,他的病跟我沒有關係。也就是說,我用我弱小的身軀,已經幫父皇撒過氣了。”
崔錦兒不置可否,瞪著李璟不說話。
李璟又道“所以我是受氣包,是吃了啞巴虧,是無緣無故走在大街上,就被人踢一腳的貓。我已經儘過孝心了。”
崔錦兒再也氣不過,起身道“要不是你跑去闖宮,會被踢一腳嗎?”
見崔錦兒生氣,李璟立刻賠罪。
“我錯了我錯了,等我好了,什麼都聽你的。”
崔錦兒不理他,扶著婢女揚長而去,留下李策和李璟麵麵相覷。
“她剛才……”李璟咳嗽一聲道,“是不是又跟我甩臉子呢?在外人麵前,她老這樣。私下裡可乖了。”
李策看了他一眼。
這有什麼好尷尬的,誰還沒有娶個炮仗呢?他的也不太省心。
李璟這時也想起葉嬌,和李策一起,同病相憐地笑笑。
李策上前幫他翻了個側身,又檢查了傷口,略坐一會兒,該走時,才問了一句話。
“五哥,”他猶豫道,“晉王他……喜歡什麼女人?”
“你不是吧?”李璟差點跳起來,“你為了討好他,準備送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