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跟她說過這件事,她還沒有審查河南道的賬目,故而也沒有發現。
如果李璋沒有提醒,這些文書明日就會簽發出去。等她再發現,一來一回誤了日子不說,還會讓人覺得她做事潦草。
“有嗎?”葉嬌說著就去尋找賬冊。
這次帶來的賬冊都放在高高的書架上,寫著“河南道”幾個字的書格很高。她踮起腳,努力去夠那冊賬目,還是夠不到。
情急之下葉嬌要去搬梯子,可她剛轉過身,卻差點與李璋撞了個滿懷。
不知什麼時候,李璋已經來到葉嬌身後。
他同李策一樣,身量很高。此時靠近書架,隻需微微展臂,便夠到了那本賬冊。
而葉嬌被困在李璋和書架之間,若強行離開,會蹭到他的身體。若停在原地,又拘束尷尬。
她隻能竭儘全力背靠書架,靠得感覺書架在晃動,才屏息凝神,停止動作。
李璋沒有說話。
他像是沒有意識到葉嬌的窘境,隻自顧自去取賬冊,取完緩緩拿下,動作極慢,放入葉嬌手中,沉聲道“是這個嗎?”
“是。”借著李璋退後一步多出的空間,葉嬌飛快鑽出去,坐回桌案。
這種感覺奇怪極了。
葉嬌不是矜持穩重的姑娘,當初也曾經把李策按在牆上,搶他的金子。但今日麵對李璋,她半分都不想接近,隻想遠離。
自從上次在晉王府,李璋想把一壺茶水澆在葉嬌頭上後,葉嬌想到他,胳膊就會起雞皮疙瘩。
這像是靈魂和身體的雙重排斥,讓她想趕快把賬目算清,離李璋遠遠的。
但李璋卻沒完沒了。
問完了晉州的臂張弩,又問相鄰幾州的情況。好在之後的賬目沒有出什麼問題,李璋找不到錯漏,隻略微頷首。
最後一張文書審閱完,葉嬌舒了一口氣道“微臣會把今日的賬目情況,在明日早朝前,送呈尚書大人處,以便大人向太子殿下回稟。天色已晚,微臣這便告退了。”
她說著已經站起身,也不管李璋會說些什麼,便簡單一禮,向外走去。
李璋靜靜坐在桌案前,不慌不忙,待葉嬌走到門口,才開口道“葉郎中,宮門已經下鑰了。”
葉嬌驚怔地停在原地,看了看外麵漆黑的夜色。
即便內宮外朝有許多殿宇都亮著燈,但夜晚就是夜晚,讓人不由得驚慌。
“什麼時候下鑰的?”她下意識問。
“就在一刻鐘前,”李璋眼中噙著一絲笑,施施然道,“下鑰後,無論是誰,都不可進出宮門。”
李璋的神情中,有幾分毫不掩飾的故意。
他是故意的,故意拖著她問這問那,掐著下鑰的時辰,讓她今晚無法歸家。
為什麼?
因為挨過她的打?因為李策分走了他的權力?或者他同自己一樣,厭惡對方,不想對方好過。
“太子殿下,”葉嬌忍著脾氣道,“可否請你行個方便,借腰牌一用。”
李璋如今已搬進東宮,從這裡就能走回去。但葉嬌要回家,必須從宮門出去。
她總不能翻牆跑,被禁軍抓住吧?
想起禁軍,葉嬌向窗外看看。不知道嚴從錚在不在宮裡,今晚是不是他值守。
似乎猜到了葉嬌的想法,李璋道“嚴統領今晚不在宮中,他在禁軍衙署準備交接京都防衛。”
為何交接京都防衛,交接給誰?
葉嬌心中有許多問題,但她覺得當下最重要的,是出宮。
如果這會兒“如朕親臨”的金牌在她身上,她一定會拿出來,閃瞎李璋的雙眼。或者乾脆砸在他頭上,讓他明日就得臥床不起,再不能胡作非為。
李璋微微搖頭,向葉嬌走來。
“本宮的腰牌不能外借,”他說著越過葉嬌,跨過門欄,“今晚就辛苦葉郎中,在宮中將就一夜吧。”
葉嬌怒火中燒。
這裡怎麼將就?連張床都沒有。宮中防衛森嚴,她出去上個茅房,沒準就被箭射死了。
“殿下!”葉嬌喚了一聲離開的李璋,手中抄起厚厚的賬冊,就準備砸過去。
管他呢!
欺人太甚,打了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