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得心服_葉嬌李策_思兔閱讀 

輸得心服(1 / 2)

葉嬌李策!

黑夜像一柄橫在長街上的玄鐵,似乎撞上去,便是頭破血流。

前路凶險,更無後路。

箭矢在空中飛過,刺入奔逃者的後背。不斷有身影倒下,馬蹄踏在朱雀大道上,也踏在鮮血上。

飛濺起的血珠,倒映亡人絕望的臉。

嚴從錚擁緊懷裡的孩子,一騎絕塵。

他沒有管那些求救的囚犯,沒有管他們的哀求和哭泣。他甚至看到自己的父親瘸著一條腿,掙紮著向前,也沒有停。

他不再做孝子了,也不再做皇帝的忠臣。

從此後,他隻做他自己。

在開明坊前,嚴從錚有一瞬間的猶豫。

從這裡向東,穿過四條坊街,便是芙蓉園。芙蓉園中,曲江池水從城牆下的暗道流出。

李策讓他到曲江池去,去找葉嬌。

他們是想讓他從暗道逃走嗎?

但他原本決定去闖城門。

城門由武候看守,跟禁軍關係密切。他強行逼迫,對方或許會開門放行。

但是李策說,若他相信葉嬌,就到曲江池去。

馬匹嘶鳴一聲,已經轉向。

衛士緊追不舍,巡街的武候和禁軍加入隊列,向嚴從錚追去。

“閃開!”追擊嚴從錚的軍士已經找來馬匹,努力縮短距離。

逃跑的囚犯大多都被格殺,一部分跪地求饒的,被帶回去。

大街上沒有行人,偶爾有喝醉酒的男人搖搖晃晃在街道上走過,不明緣由地問“咋了?這是咋了?”

軍士拔刀,厲聲道“滾開!”

男人酒醒了大半,向道旁躲避,一不小心就摔到排水溝去了。

朱雀大道兩邊的排水溝也叫禦溝,丈餘寬、丈餘深,裡麵遍布淤泥蟲鼠。若掉進去,就算爬出來,也會一身腥臭,好些天洗不乾淨。

同樣倒黴的還有一輛馬車。

那馬車被奔跑的囚徒嚇得往道旁躲避,又被軍士責罵驅趕,車輪掉進水溝中,隻露出一個歪斜的華貴車頂。

車裡的婦人哭著大罵“大膽!你們大膽!連你們也欺負我!嗚嗚嗚……”

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倒是沒有哭,她率先爬出車,站在車頂上罵“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白羨魚呢?滾過來見我!”

聽那罵人的語氣,似乎這倆女人來頭不小。

但軍士們沒時間安撫貴人。

眼下最重要的是追擊囚犯。

謀逆的反賊如果跑了,他們少不了跟著受罰。

再說了,白羨魚不是武候鋪的嗎?他們可不是武候,就讓白羨魚背鍋吧。

芙蓉園外有台階,門欄很高。嚴從錚跳下馬,牽著李北辰的手走進去。

這裡沒有守衛,想必葉嬌已經清理乾淨。

曲江池上停著一條窄小的龍舟,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人站在龍舟上。

她身姿挺拔,濃密的頭發束成男子的模樣,黑布蒙麵,靜靜站著,剪影如一幅畫。

這個夜晚,他們竟然穿著同樣的衣服,同樣的裝束。

“上船。”她對嚴從錚道。

嚴從錚心中不安,攥緊李北辰的手,道“你下來,我自己去就好。我知道通往暗渠的路。”

“不走暗渠,”葉嬌道,“暗渠是個幌子,讓他們以為你們要從暗渠跑,就可以了。”

嚴從錚怔怔地站著,他看不清葉嬌的神情,卻看到她桃花眼中鎮定清亮的光芒。

她同以前不一樣了。

更英勇,也更聰慧。

“不逃嗎?”

“不逃,”葉嬌道,“今天晚上,李北辰必須死。他死了,魯氏心死,皇帝心安,才能真正地活下去。”

死了,卻又活下去。

這句話令人費解,但嚴從錚明白。

斬草要除根。

皇帝就算不忍心,但隻要李北辰活著,他就會長大,就會得到魯氏餘孽的支持。

到時候難免又是血雨腥風。

所以李北辰隻有“死”,死得從大唐除去名籍,死得就算他長大,也無法自證身份,才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然而,怎麼做?

“你也要活,”葉嬌對嚴從錚道,“待會兒你想辦法脫身,回嚴府去。你被火燒傷,如今正躺在嚴府奄奄一息,等待太醫診治。”

“燒傷?”嚴從錚今夜一直提起的心,亂亂地跳動。

“對,”葉嬌輕輕滑動船槳,龍舟撞在堤岸上,微微作響。

“我知道你不屑於活,不屑於做官,”她誠懇道,“但你今晚必須好好的,才不會連累到我。”

嚴從錚再無猶豫,他帶著李北辰跳上龍舟,卻沒有動。

“我猜我們要等一等。”他看著葉嬌,輕輕歎息。

“是的。”葉嬌與他相視一笑,像許多年前,他們也曾經如今夜般,心有靈犀。

那是某一年三月三上巳節,他們在野外鳧水玩樂。隻相互看了一眼,便同時鑽入水中閉氣不出、假裝溺水,嚇得嚴霜序在岸上抹淚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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