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他們麵前坐著的,不是昏聵的紂王,而是賢明的君主。
皇帝今晚始終忍著。
忍著驚愕憤怒,忍著失望厭惡,他的神情不怒自威,說話時最大的聲音,也沒有傳出殿外。
但是他說的每句話,都像是鼓槌敲擊在眾人心上。
“皇後內事五枚統禦後宮。今日因宮人投毒、擔心趙王,以至驚慌心悸、神智失常,無法統率六宮、母儀天下。今收回金冊、金寶,暫時安養在立政殿內。至於後宮諸事,暫交賢妃與白昭儀協管。”
收回金冊金寶,等同廢後,卻又沒有說“廢後”二字,是為裴氏和太子留著顏麵。
養在立政殿內,便是不準出行,是禁足。
賢妃是李策的生母,讓賢妃協管後宮事宜,是在安撫李策。
而加上了白昭儀,恐怕是因為今晚主審案件的,是白泛兮吧。
總之,聖上並不想讓這件醜事天下皆知。
對外,隻責備她沒有管束好宮人。
對內,希望他們不要再提。
皇帝說完這句話,便要起身離去。
天快亮了,也該去更衣上朝了。
他看著仍舊跪在殿內的眾人,對李璋道“其餘的事,由你處置。”
李璋叩首,跪送皇帝離去。
太子的處置很簡單。
今日除他自己、趙王、楚王妃、白泛兮、林奉禦以及皇帝的貼身親隨外,所有在這個大殿內的人,全部處死。
無論白泛兮審問的結果如何,無論是否與投毒有關,隻要聽到了這些,見到了這些,一律死罪。
隻有這樣,才能避免走漏風聲、醜聞傳播。
殿內哭聲一片。
有人要跑出去,卻發現殿門緊閉,禁軍守在外麵。
有人癱軟在地,目光呆滯動彈不得。
白泛兮麵露難色,質疑道“可這些並未參加宮宴,隻是服侍在這裡的宮婢內侍……”
“一律處死。”李璋神情肅重,對白泛兮施禮,“請太傅大人恩準。”
白泛兮是太子太傅,也便是太子的老師。太子這個時候突然稱他太傅,是要讓他看清形勢。
的確,為了幾個內侍宮婢,實在沒有必要得罪太子。
但是同樣質疑這個決定的還有葉嬌。
“請殿下慎重。”她站起身。
因為跪得太久,猛然站起,葉嬌雙腿酥麻僵硬難受,頭也有些暈。
李璋伸手就要拉她,被葉嬌轉身避過,正色道“酒宴上的人無法饒恕,可這些在寢殿服侍的宮婢內侍,隻有四人。殿下信不過他們,可以把他們送去立政殿,伺候皇後娘娘。”
這樣雖然禁足,但是能夠活命。
李璋卻不屑於考慮這樣的事。
“父皇讓本宮作主,”他看向葉嬌,道,“你可以到父皇那裡,為他們求情。”
內殿內幾個內侍宮婢仍然跪著,麵色驚懼,看看葉嬌又看看太子,魂不附體肝膽俱裂。
其中有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女婢,跪著爬過來,攥住了葉嬌的衣袍。
這真是無妄之災。
知道自己是奴婢,命格下賤,卻不知道沒有犯錯也能被處死。
“去就去!”葉嬌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太子擋住。
他擋在葉嬌麵前,因為站得太近,仿佛能感覺到葉嬌炙熱的呼吸。
太子低下頭,在這難得的接近中,低聲問道“父皇今晚已經很疲累,王妃的孝道哪裡去了?”
葉嬌抬頭瞪著他。
一個覬覦弟媳的人,同她談孝道?
一個背叛生母的人,同她談孝道?
她不說話,隻是鄙夷厭惡地看著李璋。
李璋在這樣的注視中收回視線,麵色微動,道“既然如此,這些人的性命暫時留著,容我明日向父皇稟告。”
殿門打開,禁軍已把殿外受審內侍宮婢拉出去處死。
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擠進來,慌慌張張稟告。
“太子殿下,不好了!”
“怎麼?”李璋的身體一瞬間緊繃,脊背挺直麵色陰冷。
“聖上昏厥,摔在花池子上了!”內侍跪地道,“好在禦醫跟著,但聖上摔破了頭,昏迷不醒。”
……
注解釋皇後“內事五枚”是什麼東西五枚,是五項財權的統稱,印章像梅花,分五瓣。它監督皇帝執掌的五權,由皇族中母係執掌,同皇帝相互製衡、監督。在某一事情上,須由五個瓣同時落款,該指令才能得以執行。所以稱“外事五權,內事五枚”,也就是外掌權、內掌財。外分五權以運作,內分五枚以監督五權。
講真,皇後的權力其實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