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得太厲害,僅剩的幾根睫毛都被揉下來,迷住了眼睛。
子不語怪力亂神!
“天啊!”他反應過來,大喊道,“謝天謝地,楚王殿下你,還活著啊?!”
幸虧還沒有買棺材!省了一筆錢!
他顫顫悠悠走過去,恨不得跪在地上叩謝上天。
太好了!他的官位保住了!
隻不過楚王的額頭受了傷,身體看來也不太好,搖搖欲墜的樣子,像是隨時都能栽倒訛人。
嚴從錚同樣上前幾步,他沒有像尹世才那般動作誇張,眼睛卻已濕潤。
果然!你果然是這樣的人!你若倒黴到英年早逝,我會在你的墳前日日咒罵。
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遠遠地看著李策,隻有緊繃的肩膀,傳達出他的關切。
似乎受了傷,要不要緊?
“本王活下來了,”李策道,“所以本王要保舉嚴中大夫,擔負雲州防守的職責。”
中大夫,是嚴從錚如今的官職。
這官職從尹世才口中說出時,輕賤廉價,可此時從李策口中說出,卻莊重珍貴。
朝廷的官職從來沒有虛設的。
或上承秦漢,或由先祖審定,即便是散官,也不過是等合適時機,給予實職罷了。
在李策心中,沒有官職大小、職務高低,隻有才學深淺,是否能用。
尹世才看看李策,再扭頭看嚴從錚,啞口無言。
他這是——被架空了?
未等尹世才答應或者拒絕,嚴從錚已經俯身施禮道“下官決不辜負楚王殿下信任。”
這一聲應諾鄭重其事,是嚴從錚第一次,如此懇切地接受朝廷賜予的官職,如此急迫地,想要成就一番事業。
他要守住雲州城,守住城中的百姓。
“等,等等。”尹世才走近李策,盤算著怎麼告嚴從錚的黑狀,但李策打斷他,下令道“打開城門,本王要出城,那些百姓也需要進城。”
尹世才唯唯諾諾,陪著李策走下城樓。
城門打開,城外百姓感激涕零,擁擠著跑到城裡來。進了城,又想起尚未答謝,便胡亂地跪在地上,向嚴從錚叩首。
“不要謝我,不要謝我,”嚴從錚有些激動,示意道,“要謝這位,這位是——”
李策攔下他的介紹,問道“我能借你的馬車嗎?”
“殿下要去哪裡?”
“城外。”李策的聲音清澈決然。
城外?
此時人人都要躲進城,可他要去城外。
“我派燕雲去借兵了,”李策解釋道,“我們各有各的使命,你來守住雲州城,我去給突厥人送份大禮。”
嚴從錚神情震動,不知不覺間,便握住了李策的手臂。
“你受傷了,讓我去。”
“不,”李策強調道,“我沒把握守好雲州,這裡的百姓更重要。朝臣要各儘其才,江山才能穩固。”
他可不會搭弓射箭、翻上城牆,也沒有訓練過數萬禁軍,帶著他們守護皇城。
他更擅長用人,擅長決斷,擅長出其不意,給人致命一擊。
李策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他爬上嚴從錚的馬車,便斜斜靠在車廂裡,似乎連多說一句話,都沒有力氣。
嚴從錚放下車簾,有些擔憂。
這個男人即便身體羸弱,那雙眼睛卻神采奕奕,似乎有詭譎的計謀,深藏其中。
馬車已快速遠去,不知他如何躲過迎麵而來的突厥軍隊,去同援軍彙合。
但嚴從錚猛然想起什麼,抬了抬手,又無奈地放下,咧了咧嘴,想笑,又苦笑著搖頭。
仿佛闖禍的孩子般,心裡忐忑。
這可怎麼好?
車廂裡放著許多雜書,有一本,是那時他托說書人寫的話本子。
那個故事的最後,葉嬌與他雙雙把家還了。
李策如果看到,還不知道該怎麼想。
半個時辰後,一本書冊從車廂裡被人擲出,掉落草叢。
馬車向前走了幾丈,青峰跳下來,又把那本書撿起來,點燃了,燒得乾乾淨淨。
他不知道這麼著急趕路的時候,自己的主人為什麼突然停下,讓他燒掉一本書。
那書裡寫的什麼啊?
想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