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並無惡意,倒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怨憤。
李策含笑不語,兵部薑敏嗬嗬一聲。
“怎麼?劉府尹要去?這可是頭一遭啊!要上禮金嗎?聽說劉大人有貔貅之名,隻進不出啊。”
薑敏等著劉硯反擊,劉硯卻突然神色肅重攏袖站正,與此同時,台階上方傳來內侍的聲音“太子殿下到——”
朝臣齊齊拜倒,薑敏因為同劉硯打嘴仗,跑了好幾步才走回自己的位置。好不容易隨朝臣起身,卻突然又聽到自己的名字。
“微臣要彈劾兵部侍郎薑敏朝堂失禮。古語有言,‘將不可驕,驕則失禮,失禮則人離,人離則眾叛。’如今兵部因打贏突厥而驕,肆意貶低打擊朝臣,微臣以為,需貶斥薑敏、防微杜漸。”
薑敏向那人看去,不用想,也知道是禦史林清。
如今吵個架都要被彈劾了嗎?他悶哼一聲,舉起笏板道“微臣請求自辯。”
李璋冷肅道“準。”
薑敏沒有回罵林清,他解釋了自己為何打擊朝臣。
“突厥使團將要抵京,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在此關口,楚王卻要離京就藩。微臣擔憂朝中無人能震懾突厥,同劉府尹討論幾句而已,並非貶低打壓,望太子殿下明鑒。”
林清撇了撇嘴。
罵人家隻進不出是貔貅,也算討論嗎?
李璋尚未坐下。
他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低頭掃視眾人,找到吏部尚書裴衍。
“朝廷……”他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詢問,“無人可用嗎?科舉、舉薦、選拔,吏部每年發放給官員的俸祿,占國庫存銀一半。如今楚王自請就藩,朝中便無人可用?裴尚書,果真如此嗎?”
李璋的聲音不怒自威,頗有皇帝風範。
裴衍立刻施禮道“朝中負責同突厥使團和議的人選,已經擬定。請太子殿下和諸位同僚放心。”
人選已經擬定,朝廷有人可用。
“這便好。”李璋笑道,“葉長庚關於北地戰事的奏疏昨日已到,幾位朝臣在政事堂議過,論功行賞。”
官員瞬間站直了些。
所謂深山藏虎豹、亂世出英雄。平日朝廷不常提拔官員,今年因為李琛謀反,許多朝臣得以提拔。如今又要因為打贏突厥,論功行賞了。
趕緊聽聽提拔誰,有沒有自己人,或者有沒有自己能攀上關係的人。
早朝很晚才結束,薑敏邁步從劉硯身邊經過時,聽到劉硯在冷哼。
“你哼什麼哼?”薑敏不滿地看了劉硯一眼。
“我哼你為了留下楚王,真是黔驢技窮了。”劉硯毫不示弱,神色中卻又有些惺惺相惜。
薑敏歎了口氣。
“林清這個王八蛋,”他向劉硯靠過去,低聲問,“能不能讓你們的武候揍他一頓?不用揍太厲害,蒙住頭,打得躺床上一個月就行。”
“不能,”劉硯拒絕,“如今的武候長不姓葉,沒那個膽子。”
不姓葉,不是葉嬌,而是白羨魚了。
“你們真是——”薑敏失望道,“母雞一樣弱。”
“彼此彼此。”劉硯拱手,大步流星離去。
武候長白羨魚在城門口打了好幾個噴嚏。
“問出來了,”隨從向他稟告,“安國公府的婚禮是六日後,但因為要到絳州迎娶,路途遙遠,葉將軍明日便要出發。”
“好,”白羨魚點頭,“加強防衛,彆出什麼亂子,到時候咱們去吃一杯喜酒。”
葉長庚迎娶裴茉,是連太子都欣慰的事,白羨魚也跟著高興。
如今塵埃落定,安國公府和東宮是一體了。
雖然不是自己成婚,但白羨魚很期待。
期待那一日到安國公府去,吃一杯喜酒,見一個人。
“這是喜酒。”一缸缸酒被抬入安國公府,管事馮劫不斷提醒仆役,“彆摔到了!”
安國公府張燈結彩,鄰裡親戚都來幫忙。剪喜字、縫喜被,把成婚的青廬打掃一遍又一遍,事無巨細料理妥當,甚至連新娘沐浴的浴桶,每日都要用艾草熏著,消毒防蟲。
忙了幾日,終於到了啟程迎親這天。
葉長庚把尚未痊愈的傷口包紮好,穿上外衣準備出門。
葉嬌正在院子裡蕩秋千。
“哥。”她喚了一聲。
秋千蕩得很低。
葉長庚走過來,發現妹妹發髻上的一朵珠花鬆了。他取下來,為她插好,道“哥哥走了,過幾天給你帶回個嫂子。”
“哥,”葉嬌低著頭,“現在說不娶了,來得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