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內室傳來王遷山氣若遊絲的聲音,“我若死了,麻煩你們看顧這孩子。”
林奉禦這次對自己的藥方很有信心。
“不會的不會的,”他走進內室,甚至打趣道,“不然仙長你起個卦,算算你自己?”
“不行,”王遷山扶著床欄坐起來,“給自己算命,吉凶福禍難以論斷。這孩子都能主動染病吃藥,我又有何不可?我試好了,再給他吃。”
吃藥前,王遷山念了一遍《金光咒》,給自己護道護身。
他的語速很慢,念完的時候藥都涼了。之後接過藥湯一飲而儘,等了片刻,對葉嬌道“沒事啊,我沒事——”
話音未落,他痛呼一聲捂緊肚子,在床上翻滾著,險些掉下來。
“疼!疼!”王遷山麵容扭曲滿頭汗水,道,“你這……你這真不是毒藥?我……我要是死了,我包袱裡剩的那些銀票,給我一並……燒,燒了。”
剛才還交代孩子呢,這會兒就知道銀票了。
林奉禦的心提起來,嚇得臉色煞白,便去搭脈。
他穩定心神,也等王遷山安生些,過了許久,才道“病勢稍緩。”
葉嬌抬手去碰王遷山的額頭,嚇得王遷山縮向床底,他自己摸了摸道“好像是……好些了。我出了一身汗。”
這藥連續服用三日,第四日時,王遷山已經能拄著拐杖在院子裡走路。
李北辰也終於蘇醒。
“傻孩子,”葉嬌給他用金銀花水擦拭脖頸上的水泡,責備道,“再不準你亂做傻事,要愛惜性命。”
李北辰輕聲說話,道“楚王妃姐姐,我不是……做傻事,我是學你們。你們那麼好,我也不能……壞。”
“你不壞!你最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葉嬌抿唇讚許,熱淚盈眶。
李北辰僅剩的那隻眼睛很清澈,看著葉嬌,彎了彎。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他的舅舅嚴從錚。
嚴從錚覺得,大理寺卿崔玉路跟吏部杠上了。
嚴從錚在禮部任職,得以參加朝會。隻是以前他站在靠近皇帝的地方,現在他站得遠,離門口很近。
冬日的冷風灌進來,幾位朝臣縮緊脖子,但嚴從錚站得筆直,聽崔玉路念出一串官員的名字。
“據下官查證,這些事關漕運的朝臣,這些年的升遷調任都有些問題。”
“崔寺卿查安國公府運鐵案,怎麼查到地方官員了?”
詰問崔玉路的,是吏部員外郎秦落暉。
自從秦落暉的女兒秦白薇在禦街與傅明燭廝混,敗壞家風後,秦落暉便在朝堂很少說話。
他自覺羞恥,更加謹小慎微,彆人怎麼做,自己就怎麼做。
可今日崔玉路說升遷調任有問題,那便是說他們吏部有問題。
吏部尚書裴衍自恃身份沒有說話,秦落暉隻好開口。
“有問題嗎?”崔玉路板著臉,高舉笏板,轉頭道,“大理寺掌鞫(音同拘)獄、定刑名、決諸疑讞(音同宴),負責朝廷百官犯徒刑以上案件、金吾衛破獲案件及長安東西兩市疑難案件審理。難不成如今竟隻能查安國公府,查不得彆人了嗎?”
這話駁得秦落暉啞口無言,隻能道“崔大人這是無理辯三分了?”
崔玉路反駁“到底是誰沒有道理?”
他的聲音過大,一個抱著手爐暖手的朝臣嚇得哆嗦了一下,手爐掉出來,滾到一位大臣腳麵上,掉出一串火星。
那大臣生氣地撿起手爐,揣進自己兜裡。
“好了,”陰沉的聲音打斷崔玉路,裴衍看向禦案後突然認真起來的趙王李璟,問道,“請問趙王殿下,這些官員,要查嗎?”
“查。”李璟拍了一下禦案,氣勢十足。
“那麼……”裴衍問,“安國公府的人,是不是也該拘拿到案了?”
安國公府的人?
李璟猶豫糾結,忍了幾次,才沒有起身跟裴衍吵架。
人家孤兒寡母,就非要欺負嗎?
你們怎麼不去劍南道拘拿葉長庚?信不信他一腳把你踹飛三丈遠?
李璟努力忍住脾氣。
吵不得,那是他母族的長輩,他的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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