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從第十七座觀碑亭前離開,沿著山道向南步行,泥土間的石板路已被踩動滑溜泛光,昏暗的天光在竹從間交疊掩映成淡淡的金色,不時有隱約的鳥鳴聲遠遠傳來,壺天境並非現世,若走到壺天邊緣,或站在梨山頂上,就能發現這方大小不過方圓千裡的天地四周是茫茫無際的灰色濃霧,當你進入濃霧,下一刻便發現自己已不知何時轉過身子走了回來。
這方天地的飛禽走獸自然找不到足夠的食物,能活在這裡的都是吞食天地元氣的妖類,兩隻雌雄蠻蠻鳥比翼飛出林間,一青一赤,十分可愛,在壺天中吃了三日臘肉白米的李不琢食指大動,頓時想打個鳥吃,一掂青竹枝,那兩隻蠻蠻鳥非但不跑,反而停在枝頭,歪頭看向李不琢。
左邊的青色蠻蠻鳥口吐人言:“他好像要吃你。”
右邊的赤色蠻蠻鳥道:“不對,他是要吃你。”
兩隻鳥齊齊歪著腦袋看向李不琢:“還是問問他吧。”
李不琢沒料到這兩隻妖類已有靈智,一時啞然,青蠻蠻鳥又道:“不好,咱們兩個他都想下手。”
二鳥麵麵相覷,怪叫一聲,比翼飛走。
“浮黎十六州中妖類鮮少,壺天中的妖類,除天宮從四極蠻荒之地捕捉的以外,都是自古居住在梨山左近,與人族相安無事,在這兒居住的人,都不會傷害它們。”
道旁有聲音傳來,李不琢扭頭一看,是個穿著漿洗得發白的布衣、頭發黑白夾雜的中年男人,麵色頗為不善,眼神嚴厲。
這種穿著,這般年紀,又在北丘觀碑,顯然就是破壁人了,這時,中年男人身邊有人道:“伯揚,不知者不罪,何必怪他。”說著看向李不琢,微笑道:“壺天中的妖類多數都通靈智,剛才那對蠻蠻鳥也是在捉弄你,下次記得不要再動惡念了。”
“原來這樣,是我唐突了。”李不琢認錯道,聽到旁人喊中年男子伯揚,心中一動,細細打量,隻見中年男子五官和趙承陽有些相似,想必就是趙承陽那位身為破壁人的大伯,趙伯揚了。
與李不琢目光一對,趙伯揚指著李不琢過來的方向:“但身為府試考生,思考如何破碑才是該做的事,你不去觀碑,從那邊過來是在做什麼?難道你來北丘就是為了捉鳥打牙祭嗎?”
李不琢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北丘並沒有限製考生行動的規矩,道:“前輩誤會了,我的確是在觀碑。”
趙伯揚打量著李不琢,卻眉頭緊擰。
“你說你在觀碑,但這裡是第十四座觀碑亭所在,你從北麵過來,難道已參悟到十五座石碑往後了?”
李不琢見趙伯揚這架勢,知道自己若答一個“是”,趙承陽非但不會信,多半又有話說,若答個不是,就是順著他的話頭往下接,便道:“這不勞前輩關心。”
說著,就走過趙伯揚身邊,目不斜視。
破壁人隻是在壺天中修行的煉氣士,而非管理者,李不琢再好的涵養,也不至於無聊到站在原地讓人說教。
趙伯揚目光跟著李不琢,眼有怒色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