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期間,考官對於考生的一切評價都要擔莫大乾係,放在平時,沒到最後時刻,很少有人會如此斷言。
但眼下府試已到了最後一題,這位考官的倒也不算武斷,畢竟符膺本就是第一個破壁的人,而通變之術已近乎神通,極難領悟,擁有這一門秘傳的縱橫家符氏,一代人中能修成的向來不會超過一人,甚至於符膺的父輩中無人修成此術。
除去那位稱讚符膺的副考,其他副考則眉頭微皺,畢竟府試過後的天宮大挑就是司天宮主導,縱橫家已占儘優勢,本來符氏近兩代有些青黃不接,眼下卻出了個符膺,他若得頭甲,著實不是什麼好消息。
隻是眼下看來,符膺的確是頭甲之選,剩下還沒開始解題的人,在府試中表現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李不琢,但李不琢就算穎悟超卓,觀碑、破壁領先於人,但壺君這一題,隻憑悟性卻沒法解答。這下豪門與寒門的差距就顯而易見了,就連白遊,憑著家傳的注命術,也能搶在第一個讓梨樹開花,而李不琢沒家世底蘊支撐,要解這題,總不至於無中生有吧?
符膺一指開出十三朵花,深吸一口氣,對壺君告退後,深深望了李不琢一眼。
半年間,他潛心修行,習得了通變之術,本來打算留到州試當作底牌,卻不想今年幽州府試,李不琢給了他如此大的壓力,讓他不得不把底牌提前揭露才能取勝。
但這底牌揭露後,符膺也確信李不琢不可能再勝過他。隻是和李不琢平靜的目光一對,符膺心裡沒來由一緊,又覺得有些惱怒,本來他想堂堂正正勝過縣試壓他一頭的李不琢,用家傳秘術解答壺君的最後一題,已覺得有些勝之不武,李不琢這麼平靜,卻好像沒把他放在眼裡。
“看來你已胸有成竹了,不知你會用什麼辦法解題?”符膺離開壺君亭,也不避讓,徑直來到李不琢身邊,“我見你時常看長青真人的石像,莫非要像他一樣,杯水潑開滿山梨花?”
符膺話裡帶刺,李不琢聽得出來,不過方才他正對著趙長青的石像,出神想著自己若展露神術可能帶來的後果。
他自然可以使梨樹複生,旁人雖未必能認出這是神術,但有心人見到,總會揣測他這法門的來曆。若他有符膺的底蘊,有趙長青的實力,自然可以不懼他人覬覦,但他並無家世,修行也尚未大成,縱使小心提防也難免有疏漏。
眼下趙承陽和趙伯揚就在梨山山頂,昨日趙承陽解題,山頂上眾人都頗為關注這位長青子後人的解題之法,但就連趙家也未傳承到花開頃刻法,連趙承陽用的都是幻術,比起陳閬真來火候還差了許多。
當日趙承陽就曾懷疑句芒山上有長青子所留遺刻,若李不琢眼下使出跟長青子的花開頃刻相若的神術,豈不就證實了這點。再暗中一查,若山頂石洞被發現,那一具可用來鑄煉神兵的句芒遺骨,恐怕憑他難以保下。
李不琢心中盤算著,恰好符膺找上門來,便順著他的話點頭道:“這真人潑茶像舉手投足隱約帶有道韻,讓我想起山下有一門東君乘龍法相。”
符膺聞言,又看到李不琢若有所悟的神情,低聲道:“不要說笑,梨山山頂的石像中雖然帶著先賢神通術法的韻味,但長青真人的花開頃刻法,百年來多少宗師都沒人領悟,你如何能領悟到其中精妙之處?”
李不琢道:“聞道無先後,大道在前,莫說宗師,聖人也不能阻我參悟。”
符膺啞然,李不琢這大道理說得義正言辭,卻無疑放屁,但他一時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黃昏時,李不琢采了七十餘株梨樹陽生之氣,來到壺君亭前,終於對壺君說:“學生願來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