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鼓號,李不琢心跳驟然加速,渾身燥熱,顫抖著劇烈喘息!
然而李不琢心底卻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一柄馬刀對著李不琢脖子砍下來,李不琢不閃不避。
馬刀將李不琢頭顱斬下,李不琢與馬刀,以及風沙中的戰場,俱作煙塵消散。
李不琢心有所悟,卻並不深思,仍不悲不喜,然而一轉眼,他又見到煙青色天空下,一頭棗紅馬背上的女人馬尾搖曳著遠去,一低頭,手上精致的劍鞘上刻著一個燕字。
又一晃神,潮濕陰暗的屋子裡,他與小丫頭和白衣公子緊張地坐在油燈前,外麵忽然有人高喊:“……高中魁首!”
空無邊境的漣漪越來越頻繁,將李不琢往事中的一幕幕幻化出來,男歡女愛,聲色犬馬……到後麵,又幻化出李不琢未曾經曆過的情景,已分不清是真是幻。
李不琢守著一點搖曳的念頭,如一點明滅不定的燭火,卻始終不滅。
不知過了多久,漣漪逐漸平息下去,無邊空境再複寂靜。
這寂靜,又與在李不琢隔絕六識以後的寂靜有所差彆,仿佛最深處的念頭都已消弭,李不琢知覺到,空無邊境中有一物越來越清晰,終於心中一動:“我封閉六識,又以何觀想出空無邊?原來如此,觀想出空無邊的,在佛家為禪心、在古賢口中是一心、在道家為真靈,得此,即入識無邊境。”
然而,念頭一動,李不琢卻一晃神,隻覺被無形之手從空無邊境生生拉扯出去,霎那間,便感受到無冬城裡一陣帶著海上濕氣的晚風,耳中也聽到遙遠的潮汐和近處的蟲鳴。
“前三重定境,都得一念不生才能保持,隻有進入非想非非想境,方可在無我之下有所思考,我對識無邊有所領悟,卻也因此脫離了定境。”
李不琢心中了然,左右一看,視野裡卻一片漆黑,看不見了任何東西。不由呼吸微微一促。
“似乎是以內炁阻隔眼識,受到了些許反噬。”
李不琢當即內視,便發覺了原因。定法修行,外人看似隻是枯坐,實則凶險異常,單是以封閉六識來使人擺脫色相乾擾的法子,便十分極端,若非修為高深,必定要有人護法,不然動輒就有封閉六識而無法蘇醒,就此死去的危險。李不琢雖然境界暫時跌落,心境修為與學識還在,才敢獨自嘗試。
除了這等危險,入定觀想中也有諸多風險,譬如李不琢在無邊空境中,若被幻境迷惑,便輕則入定失敗,重則神智失常。
“倒不是什麼大問題,今夜便能養好傷,影響不到明日出行。”
李不琢微微鬆了口氣,這種反噬,以內炁疏通調理一番便可,費不了多大功夫,以此為代價,卻破了定法一大瓶頸,今夜是大有所獲。在滅除空無邊境的一切雜念後,他已能輕易使出六滅通,今夜在空無邊境中有所領悟後,李不琢財發覺這神通對六識的封閉,並非純粹讓人聽不見、看不見,而是有所針對。若李不琢此時站在院中,對十步外的石桌使出六滅通,李不琢便可見到、聞到其他諸物,眼中唯獨不能見聞此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