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漠然的掃了她一眼，扭頭就栽進了哥哥懷裡。
哼，壞媽媽，逼她吃飯飯，朝朝要和她絕交三分、不，三秒鐘
華青見狀，也去哄她，“怎麼還生氣了呢，媽媽也是想要朝朝多吃飯飯，好長身體啊。”
朝朝捂住了小耳朵。
不聽不聽，爸爸也壞，隻知道幫著媽媽，都不管朝朝。
她也要和爸爸絕交三秒鐘
看著小東西那副氣鼓鼓的模樣，楊麗珠和華青都有些哭笑不得。
搖了搖頭，楊麗珠沒再搭理她，轉身便開始收拾起來。
華青彎腰將女兒從兒子懷裡掏出來，哄她，“朝朝不氣了，爸爸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聽到故事，朝朝勉強原諒了爸爸，提前結束了單方麵絕交的三秒鐘，她抬頭彆扭的問道，“什麼故係”
“一個爸爸親眼見到的故事。”華青說道，又叮囑一旁的兒子，“陽陽也聽著。”
華向陽點點頭，乖乖的坐好。
華青給女兒調整了下姿勢，便開口道，“那個時候爸爸才十四歲，就是兩個哥哥這麼大，那一年天氣炎熱，天上很久都沒有下雨，田裡的水都被曬乾了，開起了裂縫，地裡的莊稼也因為沒有足夠的水分，大片大片的死去，到了該豐收的時候，整個縣城卻沒有收到一顆糧食，而我們縣原本的糧食就不夠，大家年年都吃不飽，沒了收成後，大家就更加沒有吃的了，但是人不吃東西又要被餓死，你們知道他們是怎麼辦的嗎”
朝朝懵懂的搖搖頭，“布吉島。”
華向陽這會兒倒是有些明白他爸要講什麼了，他以前聽村裡的老人說過，於是便回道，“挖泥巴吃。”
朝朝震驚了，她驚訝的看向父親，“人也可以吃泥巴嗎”
華青沒有回她，而是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們叫它觀音土，有些人家可以找到野菜的，就會把野菜和觀音土混在一起，捏成團子，煮熟了，當窩窩頭一樣吃。”
“可觀音土畢竟不是窩窩頭，它是泥巴，人吃進去後是不能像正常食物一樣消化的，所以就會經常拉不出粑粑。吃進去了，又拉不出來，肚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大，但人又還是會餓，就又不得不去吃，如此下去，朝朝猜，這個人會怎麼樣”
朝朝思考了下那個場景，回道，“會裝滿泥巴。”
華青搖搖頭，“他會被那些泥巴活活脹死。”
他這話一出口，朝朝和華向陽齊齊打了個哆嗦。
他又繼續道，“除了吃泥巴，有些還吃樹皮，先吃嫩的樹葉，樹葉吃光了，就扒樹皮，把樹皮切碎和野菜放在一起捏成菜團，餓了就吃一個菜團。”
“但同樣的，很多樹皮也是不能消化的，吃了樹皮的人也會像吃了泥巴的人一樣活活脹死。”
說到這，華青臉上揚起一抹笑，他看著女兒，語聲輕柔，“朝朝不喜歡吃媽媽做的飯飯，那改天爸爸去挖一點觀音土和樹皮，咱們做窩窩頭和菜團吃，好不好”
朝朝又是一哆嗦，立刻撲向了爸爸，連連搖頭，“不要不要，朝朝不吃泥巴，也不吃樹皮，朝朝會好好吃飯飯的。”
“你保證”
朝朝連連點頭，“保證保證，朝朝保證。”
華青滿意了，他撫了撫女兒的頭發，又看向兒子，“爸爸講這個故事也不是為了嚇你們，隻是想要告訴你們，你們嫌棄的不想要的，或許是彆人夢寐以求卻又求之不得的，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已經擁有了多少，都不要浪費，要珍惜你當下擁有的每一樣東西，包括食物，明白嗎”
朝朝和華向陽齊齊點頭，“明白。”
因為華青和楊麗珠都踏實肯乾，所以即便沒有給兩個孩子富足優渥的生活，卻也沒讓他們挨過餓，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挨餓的滋味，也不知道現在還有很多人是吃不起飯的。
華青今天也算是給他們上了一課。
過了好一會兒，朝朝才緩過神來，好奇的問華青，“爸爸也吃過泥巴嗎”
華青點點頭，“吃過。”
朝朝小眉頭皺起，小手探向父親的肚子，擔憂的問道，“爸爸肚肚痛就係吃泥巴嗎”
華青搖搖頭，“不隻是，爸爸小時候和你們不一樣，沒有這麼多飯可以吃，吃一頓餓一頓，胃就壞了。”
朝朝彎下腰去吹了吹爸爸的肚子，“不痛了，朝朝給爸爸吃的，不餓，肚肚就不痛。”
華向陽也鄭重的點頭道，“以後我少吃點，爸你多吃點。”
看著兩個孩子的樣子，華青心裡又溫暖，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拍了兒子一下，“要是你爸的口糧得靠你來省，我也沒資格當這個爸爸了。”
說完，他又拍了拍女兒的小屁股，將她放下地，“去和哥哥玩吧，爸爸該去上課了。”
朝朝一愣，連忙揪住爸爸的褲腿，“不係已經上完了嗎”
華青低頭看她，“白天的是上完了，還有晚上的呢。”
朝朝小眉頭又擰了起來，自從得知爸爸是吃過泥巴的，在她心裡，原本巍峨如山的父親就變成了風一吹就能倒的小可憐，於是她揪著爸爸不鬆手，“朝朝陪你去，你一個人會害怕的。”
華青一梗，隨即無奈道，“爸爸是大人，不會害怕的，朝朝和哥哥去找媽媽吧，玩一會兒你就該睡覺覺了。”
朝朝固執的搖了搖頭，“不睡覺覺，爸爸你害怕，天黑黑，你不要說謊，朝朝保護你。”
華青歎了口氣，心裡又是感動又是無奈。
他真的不知道他女兒的小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會覺得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會害怕，而她一個話都說不清楚的三寸丁卻可以保護他呢。
“爸爸真的不害怕，朝朝還小，等朝朝長大了再保護爸爸好不好”
他剛說完，楊麗珠就走了出來，掃了眼在一旁捂著嘴偷笑的兒子，她問道，“你怎麼還沒走呢”
華青回頭看她，無奈中還夾雜著一抹求助，“朝朝說我害怕，非要陪我一起去。”
楊麗珠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嘴角也泛起了一抹笑意，她上前，企圖拽過女兒，卻被小家夥靈活的避了過去。
她一扭身，藏在了爸爸身後，隻探出一顆小腦袋像隻警惕的小鬆鼠般盯著她，“不要拉我，我要陪爸爸去。”
楊麗珠壓下笑意，故意沉著臉，“朝朝不要鬨，爸爸是去工作，是要去給你和哥哥掙肉肉吃的。”
朝朝嘟起了嘴巴，“朝朝沒鬨，朝朝很認真，爸爸吃土，路上肚肚痛，朝朝要照顧爸爸。”
楊麗珠一愣，連忙看向丈夫，“你胃病犯了”
華青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給兩個孩子講了個故事，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想。”
楊麗珠頓時鬆了口氣，她蹲下身看向女兒，“你聽到了，爸爸已經不肚肚痛了，你彆拉著爸爸了，遲到了要扣工分的，沒有工分，你就沒肉肉了。”
朝朝還是不鬆手，她執拗道，“爸爸後麵肚肚痛怎麼辦朝朝得照顧他。”
“你爸不用你照顧，趕緊給我鬆手。”
朝朝哼了一聲，仰頭就將目標對準了父親，小手搖著他的褲腿，軟軟的撒嬌，“讓朝朝去嘛，朝朝不放心，睡不著覺覺的”
“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顆白嫩嫩的小團子抱著你的褲腿軟軟的撒嬌，而且還是為了陪你，作為一枚慈祥的爸爸，你忍得住嗎
反正華青是忍不住了，他鬆動了下來，看向妻子，“那要不，我帶她去”
楊麗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去上課的又不是去帶娃的，你把孩子帶去，大家夥怎麼說你。”
朝朝連忙道，“朝朝很乖，朝朝坐在後麵，不說話。”
說完，她又往旁邊挪了兩步，用另外空著的手拽住了哥哥，搖了搖，繼續撒嬌，“哥哥”
華向陽輕咳一聲，參與角逐，“媽，要不我帶朝朝去，我之前帶她去過學校，我有經驗。”
朝朝連連點頭，“對，哥哥也一起。”
楊麗珠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都不能去，還想把你哥哥也拽上，想得美華朝陽，我數三聲，把手給我鬆了”
朝朝扁起了嘴角，不甘不願的鬆開了爸爸的褲腿，她耷拉著腦袋，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剛好站在煤油燈照出的燈影下。
燈光籠罩，她小小一隻，可憐巴巴的站在那裡，就像是被人拋棄在屋簷下的小奶狗，看得華青再次軟了心腸。
“要不還是讓她去吧，有陽陽看著，大家又都是鄉裡鄉親的，沒關係的。”
楊麗珠也心軟了，女兒性格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像她的，特彆執拗，要是今天不讓她去，那她真的會因為擔心爸爸而睡不著。
歎了口氣，她終於還是妥協了，“行行行，去，都去。”
她一說完，光影下的小崽子就長長的吐了口氣，拍了拍小手，背在身後，昂著小下巴，得意的看向華向陽，“哥哥，我們走”
華向陽
華青
楊麗珠
“華朝陽，你又騙我”
見事不好，朝朝小短腿一邁，拽著哥哥就迅速衝向了門口，邊跑還邊喊，“爸爸，快點，不要被追上了哈哈哈”
作者有話說
朝朝我可憐，我弱小，我無助，快點帶我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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