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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謔可是真的”王氏急忙問道,她是曉得江春自來不亂說話的,不會像二嬸一樣不問青紅皂白地打擊人。
“是哩那日老夫人都答應了,隻待年後看呢,若我真能過了館長的眼,不止能進館讀書,待三年結業了還可考太醫局呢。隻我也沒聽過弘文館,不曉得它原是這般厲害嘞”
“我的憨姑娘啊你怎不早說那老貨把她孫子誇得文曲星下凡,卻不曉得我大孫囡也是顆文曲星呢”王氏自是信了的,怪道她總覺著自家孫女與眾不同呢,原來是文曲星轉世啊她可得上祖墳燒燒香去
倒是三叔問道“甚還可考太醫局那不就是當大夫了可比那許瞎狗厲害了吧”他還耿耿於懷那遊醫挾技劫病的事,不過這卻也是眾人皆關心的。
因著江春所處的時代,正經官修學曆出身的大夫可算是“士農工商”裡的“士”了,得益於前穿越人士趙德芳的改革,醫生的社會地位得到大大提高。若一貧如洗的江家,能夠培養出一個躋身於“士”列的孩子,不論男女,皆算是社會階層的提升了。
當然,王氏眾人雖不懂社會階層,但他們曉得,如果江春出息了,以後老江家在村裡就能光明正大地住青磚大瓦房,不用再藏著掖著再也沒人敢眼紅他們,沒人敢偷他們的青磚和糧食,沒人敢訛他們的銀錢不,他們依然會眼紅的,但至少是不敢打歪主意了
王氏想想就心潮澎湃,仿佛大孫女已是身著緋衣還鄉的醫官了。
江春看奶奶神情就曉得,自己進學這事是成了。
但有王氏這樣激動向往的,就有清醒著替她擔憂的,譬如娘親高氏。
隻見她輕蹙著眉頭,頗有幾分擔憂地道“春兒,你看舅家你平表哥,也是與業哥兒一般,在私塾裡學了三年才考進弘文館的,你甚基礎也無,到時候可能跟上夫子講學若太吃力可怎辦不如,不如就先在私塾念三年又再說”
這話聽得王氏眉頭一皺,道“老大媳婦兒莫擔心,春丫頭我是最信得過的,老江家這幾個孫輩裡就她最本事,今後出息了,江家可就是村裡頭一份,再沒人敢說我們是外來戶了。”王氏有點兒“急於求成”了。
倒是楊氏也幫著勸“大嫂對咱們春丫頭就放一百個心吧”這卻令江春有些意外了。
其實,楊氏的想法很簡單,再讀三年私塾還得多花不少銀錢呢,這多銀錢可得留著以後給她兒子念書,雖然她的兒子還不曉得在哪座山頭上曬太陽呢
沉悶多日的江老伯也難得地開了口“春兒既是有這造化,就隻管去罷家裡頭定會竭力供你。”至此,進學的事算是徹底定下來了。
但江春的目的還不僅止於此。
隻見她接過奶奶的火鉤子,接著通了通火盆,道“爺,奶,經了這次的事兒,我算是明白了,姑奶奶家能欺負咱們這麼些年,不就占著業哥兒讀書好、將來有前途嗎現今既有了貴人相助,為啥我們家就不能也養幾個有前途的子弟出來你們看文哥兒,要論機靈,這王家箐裡就數他第一了。但就因著沒上過學,村長家孫子連小人書都不給他看,一群小娃兒都傳遍看完了,就獨獨跳過文哥兒。可憐每次爬樹下水、爬高上低的就推咱文哥兒擋頭,有什麼好了卻撈不著”自己的大孫子被那老油條的小崽子孤立,聽得江氏眉毛一豎。
這話可把楊氏急得,若文哥兒也進學了,那大伯哥一家豈不是兩娃兒都去了那以後哪還有自己兒子的份遂急忙道“話是這樣講,可春丫頭你是不當家不知油米貴啊,咱家什麼光景,供了你可就供不起文哥兒咯”
江春自是曉得二嬸的意思,自己姐弟倆隻能二選一。
但她的目的也不僅止於此。
隻見她小小的人兒,走到正“小雞啄米”的江夏麵前,拉了拉江夏厚厚的棉衣袖子道“二嬸你看,夏兒是咱們幾姊妹裡長得最好看的,但若是跟著在這太陽底下曬幾年,以後也就跟我們差不多了,甚至還會長二嬸臉上那種斑,眼睛下一塊兒一塊兒的,再好看的小姑娘也沒了顏色”江春不無驕傲地想,雖然自己是比江夏漂亮點兒,但不先捧著她,就不好談條件哪。
果然,這話奉承得楊氏挺了挺腰杆,自家閨女可不就是最標致的嘛不過聽到後頭她也摸了摸自己眼下的斑塊,高原日頭毒辣,她小姑娘時候也是跟夏兒一樣的細皮嫩肉,可惜
江春見她聽進去了,接著道“二嬸,前兩月我領他們倆去挖橫將軍,不消我叮囑,夏兒都曉得閉緊了嘴,誰問都不說實話嘞村裡眼見著咱們每集都有牛車來上門,就是那些給她塞了一口袋糖瓜子兒的,也沒聽著半句嘞夏兒若是也能進學堂念書,你看她那股聰明勁兒,以後說不定不比文哥兒差呢”
這話二嬸愛聽,她因著幾年了也沒個動靜,江興雖是對她言聽計從的,但上頭婆婆也耐不了幾年了,日後若是還無生養,那不就得全靠著姑娘了姑娘沒有好顏色,就難尋好婆家,那她日子也不會好過。況且,若真如春丫頭說得,自己姑娘要真是塊讀書的料子,那自己更是有享不儘的好日子了
可見,人總是這麼矛盾的,瞻前顧後,前頭還怕文哥兒搶了自家未來兒子的份兒呢,後頭又有生不出兒子的隱憂來
此時,江春不由得想起舅母劉氏來,那個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的女人。她原生娘家條件不差,婆家也是小康之家;自身外貌也算得清秀俊俏了;情商不低,為人處世亦是可圈可點;又有兩個兒子傍身,與丈夫也是相敬如賓在這農村裡堪稱完美女性了。然,最後還是慘死他人之手。
試問,像她那般樣樣如意的女子,最後都不得善終,那這些雙商不如她、顏色不如她、家世不如她、丈夫不如她、兒子不如她的女子,生存起來又該是何等的艱辛
在真實存在過的宋朝,前有“熙陵幸小周後圖”,後有“嘗後圖”,即使貴為皇後,仍然免不了這般折辱苦難,這世道對女子本就是艱辛的,自家不努力將主動權和選擇權捏在手裡,就隻有任人宰割的餘地。
前世外婆的例子告訴她,女子惟有自立、自強,才能擁有更多甚至絕對的選擇權和主動權。其實,自由的本質亦不就是主動和選擇嗎
不過,話說回來,江春這樣說,亦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一麵是為了以之作杠杆,“撬起”文哥兒讀書的機會;另一麵卻也覺著江夏確是可造之材,若任由二嬸這般挑唆“帶壞”,以後也就“泯然眾人”了,甚至會累及江家的。
她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江家這群孩子走出大山,開辟更好的人生。
其實,自從穿越後,她就一直在思索,到底什麼樣的人生算“更好”呢她也不知今日所為,對以後的他們來說,會不會是災難性的“蝴蝶效應”。
但她知道,可能對於厭惡了現代社會爾虞我詐的穿越人士來說,能享受這遠山深處的靜謐祥和就是“更好”,當然,前提是要能衣食不愁。
對於她這個前世醉心中醫,但苦於時代所限,不能一展抱負的穿越人士來說,能夠在這樣高峰的中醫環境中繼續行醫,才是“更好”的人生。
對於江家一眾這樣食不果腹、為村人親戚所欺壓的古人來說,能夠揚眉吐氣,贏得村人的尊重與敬畏,才是“更好”。
對於江家這群人生尚有無限可能的小豆丁來說,能夠吃飽穿暖長高個兒,能夠讀書懂禮明是非,能夠擁有選擇的權利,方是“更好”的人生。
故她不想後悔,不想在今後的日子裡想起曾有一群與她同樣境遇的孩子,因為自己沒有及時幫他們爭取,而令他們失去了能擁有選擇權和主動權的人生當然,今後的幾十年裡,時間都會一一告訴她,她今日的選擇沒有錯,不過那都是數年後的事了,此處不表。
她在思索,江家眾人亦在思考著。在力所能及及的範圍內,能讓子女後代更出色,這恐怕沒有任何一個家長會拒絕。
於是,江家三姊妹進學讀書的事就拍板定下了,隻道以後軍哥兒也要讀的,今後不論誰家再生兒育女,都能有機會進學。
文哥兒和江夏雖不懂讀書要乾嘛,但那一閃一閃的星星眼和上翹的唇角,無不訴說著他們的喜悅與興奮。隻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是在他們幾十年的人生中,江家大姐給他們的第一個機會。
自說定了孩子們進學的事,有了盼頭,江家終於又找回幾分那蓋新房時的喜悅了。
王氏又“誠心誠意”往梅子箐去了一趟,找黑牛道長算了個正月初八的吉日來搬家,故這家具亦是不打不行了。
江老伯就往蘇家塘去,找了一家老木匠,打了十張雕花靠背椅子,並兩把麻姑獻壽的老太師椅,還為每間新屋預定了一張四尺八的床並雙開門的雕花櫃子,三個讀書娃的房間另各訂了一張帶書架的桌子並椅子來,雖用不起好木頭,但也算是大手筆的家具了。
因著年關近了,年貨也得置辦起來。往年江家自是不敢想的,但今年的江家,或許是為了在村人前掙回兩分麵子,或許是為了慶祝即將迎來的“揚眉吐氣”的日子,老兩口都是放開了手的預算。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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