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規蘇璿!
很快便到了臘月初八,世人皆有食用八寶粥之俗。皇城之中自不例外,碩大的鐵鍋,一鍋粥足夠五百人食用,以往,皇宮中每逢臘月初八,便熬上四鍋,到了慶元帝繼位,翻了一倍,一共八鍋,合八方之數。足夠四千人食用。
前兩鍋粥敬獻漫天神佛,又兩鍋贈親貴大臣,再兩鍋賜與妃嬪宮婢,末兩鍋分與城中百姓。
這一日,後宮妃嬪一早便都起身,按品大妝,去給皇後請安。蘇子規不過才人,混在人群中,連坤均宮正殿都進不去,不過隨著浩浩蕩蕩幾十人,跪送皇後帶著主位妃嬪去給太後請安。
臘月的風很是凜冽,眾人雖然穿得厚實,因還在等候皇後,又不敢用手爐,還是覺得十分寒冷。
蘇子規聽旁邊的趙才人開始吸著鼻子,悄聲打趣著“叫你不多穿些,光顧著顯身條了,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趙才人道“還說我呢?你穿得也不多。”
蘇子規道“我卻是不怕冷的。”
就這樣,眾人跪在殿前空地上,等待
著給太後請安回來的皇後。
不多時,皇後帶領著高位妃嬪回來,低位妃嬪跪迎進坤均宮。
皇後升座正殿,對自己身邊的玉環道“玉環,叫她們都進來吧。”玉環親到外麵院中傳了皇後懿旨,一眾貴人、才人跟著進了殿。
進殿之後,隻覺偌大的坤均殿內,一團暖氣,直鋪麵而來,皇後坐在殿上道“今年倒是冷得早了,眾位妹妹等得辛苦了。都落坐吧。”
眾妃嬪連聲道“不敢。”又謝了恩,方落坐。
皇後道“前兒我聽陳貴嬪說,現下各宮裡都有些鬨冷的。不知道眾位妹妹怎麼樣?”
底下無人應言。
陳貴嬪道“新來的妹妹隻怕還都不敢說話呢。也是臣妾身邊的豔兒,前兩日瞧見浣衣局來送衣裳的宮女手上都有了凍瘡呢。”
皇後歎了口氣道“這樣,打明日起,每日給各司局再撥兩百斤炭。”
底下眾妃皆稱“皇後賢德。”皇後燦然一笑,又道“金貴人,現下鹹宜宮內雖無主位,卻是你品級最高,你鹹宜宮那邊怎麼樣?”
金貴人起身道“回娘娘的話,臣妾是從北邊過來的,所以,還不覺得冷。”
皇後聽了,依然不減笑意,道“是呢。我倒忘記了。這樣,蘇才人,你是從南方來的,你呢?”
蘇子規站起身,隻見陳貴嬪朝自己這邊直點頭,蘇子規自是明白陳貴嬪要讓自己說冷,卻又不解其中有何深意。便道“回娘娘,臣妾平日裡不大與人走動,總萎縮在自己屋裡,倒也還好,多穿些衣裳便是了。”
皇後點了點頭道“罷了,既然還不算冷,也就這樣了。玉環,等過了年,想著
叫積薪司管事來,本宮有話問他。”
說罷,又轉了話頭,道“宮中這個樣子,宮外百姓想來也是有年關難過的。本宮有意想在城外賑濟些窮苦百姓,卻不想皇上的內庫裡銀子也不多了。本宮的意思是,打今天起,坤均宮內的飲食用度都減半,一切,待開了春再說。”
坐在皇後左側的貴妃起身道“皇後娘娘既開了口,臣妾以下的眾位姐妹,也當效法才是。從今日起,臣妾的遐福宮,用度也一並減半。”
皇後聽了,笑道“貴妃一向身子不大好,就不必了。”
貴妃道“臣妾的身子一向是這樣的,況且,臣妾一餐便是四十樣菜,原有些過於豐盛了。隻是,又怕貿然減了,讓底下的妹妹們吃心,如今借著皇後娘娘開了頭,臣妾再緊隨其後,娘娘便依允了臣妾吧。”
皇後道“如此甚好,隻是,貴妃日常所要用的各種藥茶糕點不許再減。還有哪位妹妹原意一體奉行?”
底下一眾妃嬪又哪裡有不願意的,皆站在起身來齊道“臣妾等原追隨皇後娘娘。”
蘇子規站在人群中,心中不由得感歎這些宮中貴婦且不論她們內心是在沽名釣譽、還是真心行善,這一件事,若真做好了,底下沒有人貪墨,足以讓宮外上千人一冬無憂了。隻是,自己在江湖之上時,見過太多的官吏過手留財,一筆賑濟銀下來,至多能有三成到地方官員手中。而這三成,底下采辦人員又多是上等價錢買下等貨,再有些缺欠抽成的事,最終能有一成到了該賑濟的百姓手中已是不易。
皇後命眾人落坐,又正色道“外麵的事說完了,底下還是說宮裡的事,難得今日人來得齊全,有句醜話本宮說在前頭,眼下,正在年關,皇上前朝事務繁忙,後宮裡便有天大的事,也不許去擾了皇上,真有哪個不長眼的,把自己宮裡那點子小鼻子小眼睛的事鬨到乾圜宮內去,彆怪本宮當著眾位妹妹的麵,不給她留臉麵。都記住了麼?”
皇後的聲音一直不大,於宮中老人來講,自知她在敲打誰;於新人來說,又覺得不過是尋常的告誡;可在蘇子宮聽來,她江湖人的敏感,讓她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在她的心中,愈發不覺得皇後是真的良善之輩。
皇後的聲音剛一落下,隻聽一個嬌俏的聲音道“皇後娘娘這說的是誰呢?”皇後並未答言,右手的陳貴嬪道“皇後娘娘不過是告誡咱們姐妹一番?貴姬你又急得什麼?難道皇後口中說的那人是你麼?”
貴姬道“貴嬪姐姐這是何意,我不過白問一句罷了。”
陳貴嬪道“皇後娘娘說話,哪裡就容你問的?”
皇後道“茉兒,你彆唬她了。王貴姬,你既與本宮同姓,尋常之事,本宮不與你計較,以往是誰,本宮不說,以後,旁人也不許再提。但今日以後,本宮不管是你、還是貴嬪陳茉兒,貴妃張紅綿,倘若犯了,本宮一概不饒。”
說罷,皇後又問玉環“玉環,你去看看粥成了麼?若成了,便給各位娘娘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