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規蘇璿!
思索中,蘇子規猛然想到,仿佛是皇後問自己是不是冷,才有了後麵的事,難道這一切是皇後引起的。她不願意往這方麵想,在她看來,雖然這些後宮女子總是有些無法看得透徹,但一個能聽聞洗衣宮女手上有了凍瘡,便每日多給各司局兩百斤炭的人,能主持後妃減少用度幫助貧苦百姓的人不應該會為了自己沒有沒有附和她而有意為難自己。
可是,後宮,終究是皇後管轄,雖然,仿佛是陳貴嬪提出來的洗衣宮女的事,可是陳貴嬪似乎隻是在給皇後一個理由,她二人似乎是早有聯絡一樣。如此看,若說是皇後授意,或者陳貴嬪隻是代皇後行事,也不無可能。
想到此處,蘇子規有些煩惱,以前行走江湖,她也曾見過有富戶的妻妾爭風,乃至於傷人姓名的,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也會陷入如此境地,她真的好想就此離開皇宮。可是又不知如果自己真的不顧一切的衝出層層侍衛的封鎖下的紅牆,遠方的蘇璿,這個和自己隻有一麵之緣的姑娘又該怎麼半。
很快到了臘月二十三的小年,乾圜宮內皇帝寫罷賜與王公大臣的“福”字,封了筆,算是一年的政務忙完,可以休息幾日了。
這一日起,宮中也用窗花、年畫裝點起來。宮外是過年、宮內也是過年,很多的習俗也是相同,隻是,所用東西的材質卻是天差地彆。
譬如對聯,宮外是用紅紙寫就,而皇宮中卻仿了古製用上好的桃木雕刻而成。
同樣的年畫的和合二仙,宮外隻是印製的。而皇宮內卻有著針工局刺繡的,名家所繪的,乃至珠寶鑲嵌而成的。
蘇子規雖然如在冷宮之中一般,該有的這些東西卻一樣不差,有意磋磨她的人,似乎隻是介意她沒有說“冷”一般,旁的東西竟一概沒有克扣,這更令她想起了戲文中所說的“冷宮”。
皇帝來到皇後的坤均宮,皇後有些驚喜,皇帝雖多內寵,但一直以來,他卻很少來後宮,仿佛這六宮隻是虛設,便是皇後這,也不過偶爾過來聊聊天、說說話,也大半是初一十五依例要與皇後過夜的日子。
皇後請皇帝坐下,親自立在皇帝身後,給皇帝揉肩,柔柔地道“皇上寫了一日字,累了吧。”皇帝眯著眼睛,享受著皇後的按摩。喃喃道“累了,可算能歇幾日了。”
皇後道“臣妾鬥膽說上一句,您可彆惱。”
皇帝道“你說吧,朕不怪你便是,咱們夫妻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麼?”
皇後放輕手上的動作,道“臣妾有時去給太後請安,聽太後的意思,先帝的在時,並不像皇帝這般勞累的。天下依舊是四海升平的。”
皇帝歎了口氣道“皇後,你不懂。”
皇後道“是,臣妾隻是一個婦人,外麵的事,臣妾不懂得,臣妾隻想叫自己的夫君不那麼勞累,既然不那麼勞累也可以治理好天下,您又為何要那麼辛苦呢?臣妾剛看著,您已經有了白發了。您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又
何苦呢?”
皇帝搖了搖頭,道“皇後,您是真的不懂外麵的事,我隻問你後宮,臘八那日,你都做了什麼?”
皇後慧黠地道“不過是告訴幾位妹妹,若您沒有召見,彆大著膽子去擾您罷了。可是臣妾壞了您和哪位妹妹偶遇了?”
皇帝笑著握著皇後的手,道“好了,你歇歇罷,來,坐下。你知道,朕問的不是這個。”
皇後坐在皇帝麵前,道“那還能有什麼事?”
皇帝道“你裁了後宮的用度。”
皇後笑道“原來您說的是這個,後宮中用度原就有些靡費,臣妾一餐五十道菜,便是才人,一餐也有十樣,就是算上賞人的,也是怎麼吃也吃不完的。縮減些也不當什麼事。再則,底下的選侍、宮女,她們的份例本就少,臣妾並沒有減。太後那邊,臣妾生怕有哪道菜是太後想用,偏那一日沒有備下,也是萬萬不敢減的。”
皇帝道“你還給各司局加了炭火。”
皇後道“這些地方,不比妃嬪所在各宮,都是些奴才,尋常也不會有上位者會走到那裡去,難免有些供應不到的,今年冬天又比往年冷,再不添補些炭火,更難過了,臣妾這還後悔沒有早些給撥炭過去呢。”
皇帝道“宮外賑濟了多少人了?”
皇後道“這個您可難住了臣妾,現下還沒個實數,是臣妾疏忽了。皇上恕罪。”
皇帝一直鄭重其事,至此忽得大笑一聲,道“好啊,王含章,你也有疏忽的地方。”
皇後見皇帝又不像惱怒,不知如何是好,皇帝道“含章,你也用不著這麼累的啊,每日寫寫字、看看書、做個針線,宮務上因循舊利,也能做穩皇後的。”
皇後笑道“皇上您取笑臣妾。皇上所憂心的事,臣妾知道,臣妾在後宮裡,所能做得太少,實在是不能為皇上分憂。隻能稍減後宮的用度,賑濟一點京中附近的貧苦人家。”
皇帝道“皇後是朕的賢妻,皇後的心思,朕明白。隻是,朕有的時候不得不疏忽後宮。也疏忽了你。”
皇後道“皇上說笑了,天下女子大都如此,她們的一生,維係在丈夫的榮辱之上,她們隻能在後院小小一方天地內,為各自的夫君排除後顧之憂。”
皇帝道“朕之所見,卻不如皇後所言。”
皇後道“皇上的心在江山社稷之上,又何曾在男女之情上縈繞半分?便是後宮裡伺候您多年的妃嬪,隻怕有幾個連叫什麼名字,您都記不得吧。”
皇帝閉上雙目,自貴妃起,在心中依次過了一遍,卻發現,原來,很多女子隻知道一個姓氏,不,也不能說隻有一個姓氏,他清楚那個女子父兄在朝野中的官職,知道與哪個朝臣交好,而關於那個女子自身,大約隻剩下某人之女、某人之妹這樣的稱乎。